扎堆(中篇小说连载,十)

潘国尧 原创 | 2017-07-04 19:25 | 收藏 | 投票

    前言

这是作者写于2006年的一篇中篇小说,未正式出版,但却被各类自媒体广泛转载,以致“扎堆”一词渐成热词。最近,作者对这篇小说从叙事风格到情节架构作了较大修改,并已在作者的公号“阿六原创平台”(微信号:laopan53llm)再次公发。该小说在网易博客首发时,曾有好事者自相对号并向有司举报,造成作者的该博客长期被黑。今再次重申:小说源自生活,却高于生活,所涉及人物、情节以及相关细节描述,均与现实中的豪富权贵无关!

欲看更多作者最新的原创小说作品,请加上述微信号。

 

扎堆(中篇小说连载,十)

/潘国尧  

                  十

村里的公墓就在羊角湾湖的那个羊角的尖上,那里也是这个村历朝来的先人们安睡的地方。在1999年殡葬改革前,羊角尖这个地方堪称石椁们的世界,棺材们的天堂,密密匝匝排列着好几排先人的棺椁。江南的地气潮湿,土质粘稠,先人们都不肯入土,他们更愿意被装在用六块大青石板拼成的椁里继续和他们的子孙们沐浴人间的风霜雨雪。1999年实行火葬后,棺材已经不需要了,虽然死人在进炉子煅烧前也有一具用纸板捆扎的象征性的棺材装殓,但这具棺材是无论如何不能与原先厚重的棺木相提并论的。羊角湾的先民入土是很讲究的,棺盖的大头“盖板”一般有半尺厚,当巨大的棺材头开路时,所有的大鬼小鬼都会被惊吓得不敢靠近……改用火葬后,一把骨灰用一个小盒子埋到土里就成了,墓碑前还可以栽上一棵松树。

但是先人留下的那些石椁怎么办呢?后来镇政府想了一个不错的主意,叫做新人新办法,旧人旧办法,即1999年后被火花的骨灰盒一律入土安装,之前的石椁有户主的一律连尸骸和棺椁一起掩埋,没户主的就地销毁。这样,羊角湾现在的墓地基本上就成了一片松树林子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历朝来死去的人太多,而现如今活着的人也是历朝来最多的。新人不断地要出来,旧人不断地要故去。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这是20多年前就流行的歌词了,那是一出关于包公故事的电视剧主题曲,唱这首歌的人后来成了歌星,他靠自己破锣一样的嗓子唱遍了大江南北,赚的钱连他自己以下几代的人都用不光了,现在钱赚的差不多了,嗓子也更破了,就改行到处做节目主持人,估计还能折腾几年。像这样靠旧人的故事吃饭的人现在是越来越多,连丑陋残忍如朱元璋都被一个堪称英俊的小生演得像一个救世主似的……如果包公他们那帮旧人中的好汉在地下冒出来的话,估计很快又要晕过去。所以说旧人要给新人让道这样的事阴间阳间是一个理,新人在地上地下无论怎么折腾,旧人一般都宽之厚之,因为几乎所有新人旧人都明白:新人也就折腾那么几年,风光完了就也成了旧人……

羊角湾很多地上的新人只要过了50岁就再也不会动土造房了,他们更热衷于替自己的身后弄一处可以永久住下去的物业,当然这往往是那些这一辈子活得不咋样的人才忙的事,那些还活得很滋润的,比如像十天半月前还生龙活虎的董秋生之流,都恨不得把几辈子的福都叠加到一起享尽,他们才不会去弄那归宿地呢。所以当董秋生突然没了后,羊角尖上还真找不出一块符合他身份的好物业了。后来没办法,村长华安只好把原先留给自己的一块好地拿出来,准备隆重迎候董老板的骨灰入土。

现在送丧的队伍已经离开了董家老宅向河滩上走去了,某境外著名电视台派来的一个主持人和一个摄像师在送丧队伍前录制节目,因为要让他们那边的股民了解更多的有关董老板的身前身后事,这个电视台不惜代价前来现场录制节目。但他们显然不懂羊角湾的规矩,他们总是抢在送丧队伍的最前面。这样的作派在1999年殡葬改革前是要出大问题的,这叫抢材头,是很被忌讳的,羊角湾的大人骂小孩乱折腾时常用抢材头啊?这个词句,意思是跟棺材赛跑啊?也就是跟死神赛跑的意思。所以虽然现在不抬棺材了,但是那个被董公子董枭捧着的骨灰盒子起的作用是一样的。所以说境外的这两个年轻人在送丧队伍前看似风光无限的折腾,在羊角湾人看来实际上是一种对自己生命的亵渎。

羊角湾的殡葬文化中还有一出出丧宕远路的礼数,就是说如果墓地就在村边的话,送丧队伍必须要往村外去走一大圈子,而且绕得越远,那么棺材里的那位在来世就能活得越久。因为路漫漫,加上棺材重——羊角湾人形容东西分量重,常说:这破东西比死尸还重!所以说过去一般抬棺材的都是村里最精壮的男人,而且要8个人,使用四杆粗竹杠,这8个抬棺材的人也叫八脚头,是所有帮衬丧事过程中待遇最高的司职人员,不但工钱可观,一般是当地泥水匠、木匠等匠人日工资的两倍甚至三、四倍,而且还要好酒好肉好烟的管好几天。吃完散场饭,主人家给别人的长寿豆只给一包,他们可以拿两包,别人的长寿碗盏要去抢,八脚头的早就用白毛巾包好给送来了……这样的超高待遇相当于董老板的公司里那些专门负责人力资源管理、企业战略划策、资本经营等的职业经理人,也就是那些金领级别的角色。尽管如此,羊角湾村里的男人一般也懒得干那体力活,好在现在改用骨灰盒了,如果还是过去那种抬棺宕远路的作派,相信按照现在的行情,每人给一千块也招不来八脚头”……

送董老板西归的队伍从董家老宅出发,沿着羊角尖墓地的反方向,也就是羊角湾湖的对岸宕远路,估计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墓地。而此时村委会院子里另一支更壮观的队伍却在沉默良久后也成型了。这显然也是一支经过精心准备的队伍。现如今通信彻底改变了农村人的生活习惯,外面发生的那些破事,总有在外闯荡的儿女们第一时间将那些千奇百怪的新闻转发给自己的父母兄弟。那些上访人员如何打横幅,如何围堵政府大楼,如何与现场值勤的公家人干起来,当然也有非常恐怖的P民被公家人围殴的视频......

羊角湾的顺民们仿照着外地人的那些作派,用红布条把自己的头裹起来,还在那些红布条上印上诸如还我羊角湾还我贡田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种田这样最简洁最有震撼力的白色字体。

羊角湾的顺民是断不会跑到县城省城去闹事的,在他们看来,去府上闹事不符合羊角湾村显赫的祖上身份。上次那场导致本县五套班子领导解体的政治地震,直接的导火索就是邻村邻镇那些坚持不懈上访的农户。但是邻村的上访者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至今还有几个告状一直告到当朝庙堂的家伙下落不明……不过这也表明上访的威力也是历朝以来最明显的了,也可见政府的民主政治之路是越走越宽泛了。过去的政治是怎样的呢?过去叫做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现在你看看,告状甚至能把一个地方政府告解体!

要说告状,这也跟做其它事一样,得讲究个成本控制,我认为在这方面,历朝来最推崇的当数民女告状这种模式。民女总是选择在官大爷的大轿经过的大路上,虽然前面总有肃静回避的大字牌,但是民女们往往能得逞。民女拦轿她拦的往往只有一顶大轿,不过在今天,大家只要去羊角湾的村口看看,今天那些带轱辘的大轿来了多少?你只要看看那些大轿后面的编号就明白了,这样的轿号一般只有在每年的两会之类的大型活动时才会扎堆,这样的天赐良机,羊角湾的人们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潘国尧 的近期作品

个人简介
长期从事财经类媒体的策划编辑制作工作,有300万字以上公开发表的新闻作品,500万字以上的编辑作品,先后参与整合了包括《浙商》杂志和《领军企业家》杂志等在内的多种平面媒体。
每日关注 更多
赞助商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