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通路以及裤裆里的屎(杂文)

潘国尧 原创 | 2018-03-24 00:00 | 收藏 | 投票

文学的通路以及裤裆里的屎(杂文)

/潘国尧

 

若干年前,小说大家余华在杭州举行的一次活动中被推上台“讲话”,开讲的第一句话就是:来了这么多人啊,我以为大家都做生意去了。

余大师说的“大家”,显然指那些陪着“伤痕文学”一路艰难走来的文学爱好者们。说起这些人,还真是有点伤感,想那上世纪80年代初,做文学梦的人比现在做发财梦的人可多多了,当然比那做啥大梦的人还是要少些。那会儿,文学刊物是最值钱的时光,几乎每个省的那几本文学刊物都流逼得很,随便一个编辑下乡,好吃好喝的伺候,走了还大包小包的带走。若是能在这个刊物上发首小诗或者一篇短文,会钻营的主可能很快就能混到一个不错的职位,这在路遥等人的小说里都能有所陈述。

余大师在杭州说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其时的浙江,民营企业正在遍地开花的时候,即便是在福贵们生活过的地方,也已经呈现出全民经商的趋势,有个刚被提拔到某总局主管文字和屏幕的前高级记者,当时就发明了好几个专用术语来形容那些遍地开花的民营企业,比如“地瓜经济”,就是说地瓜的藤蔓爬到了隔壁地里,但地瓜却还长在自家的土地上,意指浙商买全国卖全国,最后肥的还是浙江;还有什么“四千精神”,就是指浙商吃了千辛万苦,踏遍千山万水,说了千言万语,想了千方百计,终于“掘到了第一桶金”,这“四千精神”好像也是这个前高级才子的作品。

余大师牙医出生,如果不是写小说写出了名堂,留在杭州湾边那个叫海盐的小县城,一不小心,可能也会整出一个口腔连锁店出来的,或者跟哪个在他这里补过牙的家伙一起捣腾个经编厂或者皮草厂出来。好在这家伙最后逃到北京去了,否则的话,就是他自己不想鼓捣,边上一干人也非把他往这条道上赶的——你名气这么大,在北京上海杭州有那么多朋友,你要是想糊弄企业,那真是太容易啦!或者说你去找那谁谁,批个条子弄两顿钢材,不就发了么?类似的游说如果仅仅是一个两个说,可能还不会把这个中国版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逼到那条道上,但是如果当地政府要打余华牌,一干游说者组团忽悠的话,余大师恐怕只能乖乖就范了,比如故去的张贤亮就是这么给逼上那条路的。这样的话,中国的江南小镇上可能又会多个一日牛于一日的“中华牌”,但读者却见不到吃炒猪肝的许三观了,也见不到卖破烂的李光头了。

说实话,余华能混成大师,他的坚持,他的勤奋显然是最重要的因素,但确实也有那么一点点的运气在内,如果不是《收获》杂志上的“活着”一文一炮打响,可能现在也跟老衲差不多的境遇吧。难以启齿的是,余华在《北京文学》上发表“十八岁出门远行”的1987年,老衲也在省文联的《东海》杂志上发表了第一篇短篇小说。但是老衲未能坚持下去,而余华此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能怨谁呢?

扯远了,回到主题上来。在互联网时代,一个小学体育老师可以每天胡乱码字两三万,每月收入几十万,已经给了那些做文学梦,或者做文学发财梦的人以最好的对标了。搁十来年前,大家都还在相信通道的力量,就是谁拥有通道,谁就拥有世界——当时上海滩的白领们推崇倍至的这个理念,即便是在今天,在江南小镇的某个小学校里,可能还能找到拥趸。

还是以余华出道后的状况为例,当时他面前的通道可不是一条两条,以他的影响力,哪怕鼓捣个十条八条出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比如他可以像某些过气作家一样去鼓捣个啥研究院之类的,专门以自己在文坛的人脉去帮人“研究”发稿的事宜,也可像中国作协的主席和副主席以及一干签约作家一样到处去演讲,每小时扒个两三千甚至两三万,也可以像某大嘴作家一样去傍个女影星为自己新出的烂小说造造势等等……因为,这是一个“通路时代”。

作家的通路应该是什么?难道是用他的小说去劈一块庄园,然后在庄园里天天笙歌燕舞?或者是在作协里混个头衔,在作协下属的某文学杂志里挂个职务,然后三两天就拉一摊烂污出来“直通”到杂志上发表?或者以“作家”的名义去傍个前修鞋匠前打铁匠前木匠之类的“企业家”去体验宾馆生活去挖掘洗脚城素材?

作家的通路就是不断地创作出色的小说,尽管人出名了小说肯定没有出名前精彩,但你如果不是不断地写,不是不断地挑战自己的思想极限,那么即使你找到了无数条升官发财的通路,你的存在就是行尸走肉,或者说是老天瞎了眼,把这等人渣归到了小说家、诗人、画家、作曲家等等的尊者队伍里!

非常钦佩老衲朋友圈里一位德高望重的北方文学评论家,虽然现在他已退出文学的一线舞台,但是以他的威望,完全可以继续他的辉煌,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重新来过,与几个志同道合者一起,艰难地从一个文学公众号做起,并以发现新人、振兴文学为己任,尽管阅尽天下形形色色之人,尽管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却一刻也没放松自己,继续着自己对文学的艰难追求。

曾经有一个小镇上出生、小镇上长成的女作家以一部乡村题材的长篇小说夺得了以她的老乡命名的文学大奖,但是女作家出名后就很快做了某市的文联主席,在繁华的都市里拥有了一处安静的寓所,于是女作家突然感到自己高贵起来了,把那些农村题材抛到了烂污塘里,居然一部接着一部地写那些道听途说来的贵族故事,今天写洋场上的歌女,明天写省委大院的红人,似乎非常艳羡那种高尚的生活,似乎自己卑微的出生地和那些红脚梗老乡本不该入她的法眼,似乎把她捧到都市里的那些村庄故事再也不是她关注的终极对象了。

同时也很佩服鲁迅和余华这两位故去的和活着的大师,他们远离乡村,远离故土,但他们始终明白,自己骨子里的乡野风是不会消失在都市的淫风中的,所以他们写小说,写那些从前的人和事,写那些刻在他心室里的故乡生活。即便是偶而涂抹两把城里的故事,背景也一定是他从前生活过的小镇,或者村庄。

文学终将被圈到那些山寨版庄园里,这是那些富裕起来的文人们营造的一种趋势,文学终将被一干离文学越来越远离贵族越来越近的人所操纵,这也是没办法的,就像唱民歌的阿宝终将羊肚肚毛巾终将被棒球帽取代、穿棉大衣的朱之文终于穿上西装一样,玩文字的如果最后去玩权柄了去玩时尚了去炒楼炒煤炒钢铁了都不值得大惊小怪的,问题是,当通路被这一干贵族牢牢把住时,那些城堡外苦苦挣扎的文学青年还有救吗?

借用上面提到的那位德高望重的文学评论大家昨天发在微信群里的激愤之辞结尾,以重新定义今天的文学圈这个城堡究竟是一摊什么屎:

人都不正常,怎么会有正常的文学?整个文坛,集体沦陷,板块塌方,一群狗杂碎弄的,那叫文学?看够了这些乌央乌央的“成功者”,好事和便宜永远都是他们的。

老教授最后甚至痛心疾首:谁再在这里(群里)发那些体制内的所谓文坛人士的动向,“我就退群!”可见那些以文学为幌子以平台为摊子搏名取利的渣渣们有多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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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简介
长期从事财经类媒体的策划编辑制作工作,有300万字以上公开发表的新闻作品,500万字以上的编辑作品,先后参与整合了包括《浙商》杂志和《领军企业家》杂志等在内的多种平面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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