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邻居（一）：远亲不如近邻
2019-1-10
农村是个人情社会。构建人际关系的主要因素，除了血缘，婚姻关系之外，就是友邻。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一方面农村家庭之间在生活生活中有着诸多的相互需求；另一方面，基于血缘或者婚姻的亲戚关系可能因为距离而远水解不了近渴。
农村家庭之间的相互需求，内容很多。相互看管门户，照看孩子，借用生产生活用具，是日常的需要。还有一些家庭重大事件，离开邻居协助就很难展开。比如年终杀年猪，需要至少四五个人手，邻居是很好的帮手。盖房子，送病人上医院，以及婚丧嫁娶，都少不了邻居的帮忙。
在我们山区农村，判断关系亲疏的标准之一，就是请客吃饭的范围。娶妻嫁女请客的范围比较大，五服之内的堂亲和表亲一般都会请到。其中的很多人家，可能很多年没有来往，只是在办“大事”的时候聚一聚。过年吃杀猪饭的范围就比较小，应该是属于比较核心的圈子，一般只请到村里最亲的亲戚，然后就是四邻。关系越亲的圈子，进入的范围就越小，这是规律。
我少年时所在的山村，有七十来户人家，汉族和彝族各有三十多户；其中的彝族，又有白彝人和阿武人。汉族大多居住在村子中间纵横的主要道路两侧，而白彝人和阿武人在住在周边。我们家属于阿武人，与其他四五户阿武人住在最南头的村边。阿武是彝族的分支，是汉化程度比较高的一支。相对于白彝人，阿武人要精明一些；相对于汉人，阿武人要大方一些。这是我们的共识。我们家的亲戚主要是阿武人，也有汉族，因为我姑姑嫁给了汉族人家。
左邻右舍中，我们家的条件是最好的，生产和生活设施比较齐全。我们家有两所房子，有水泥铺就的晒场，有磨粮食的石磨，有舂猪食的石碓，还有铡牛草马草的铡刀。四邻办大事的时候经常借用我们家的房子和场院请客，平时也经常到我们家磨粮食，舂猪食，借铡刀。我父亲常年不在家，我们兄弟又小，劳动力相对缺乏，我们家不仅过年杀猪要请四邻帮忙，我从外面用马驮东西回来，下驮子也要请邻居。
我们邻里之间关系一直处得很好，真是比大多数亲戚还要亲密。从十来岁开始，我差不多就承担了家长的职责。那时候我们家做什么事儿要请人帮忙，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我出面。奶奶总是交代我去请亲戚，但我一般会自作主张去请四邻。我请亲戚的时候有时候请不动，有时候还要看别人脸色，而请邻居的时候，总是很干脆。实际上我请来帮忙的邻居，就是我的朋友。
邻居家的孩子，有跟我一般大的，也有比我大三四岁四五岁的；我跟比我大四五岁的哥哥们关系比较亲近一些，走动比较多一些。平时我请人帮忙，请的就是这个年龄段的。跟我一般大孩子们，还帮不上多少忙。也因为我早熟，我上山砍柴或者下地干活，或者赶集卖山货，也主要是跟大我四五岁甚至十来岁的哥哥们一起。平时串门子，我也主要是跟这些大哥哥一起玩儿。
我们家每年都要杀年猪。瞧好日子之后，我头天晚上就要去请人第二天来帮忙。第二天晚上要请人来吃杀猪饭，也是我去请。即使参加杀猪的人家，也要亲自去两次：早上去留，晚上去请。吃杀猪饭的时候，远亲一般只请家长；而四邻基本上都是满请。有些人家因为家庭困难，好多年不杀猪，不好意思来，我就反复去请。有的人家的老人行动不方便，父亲和奶奶就交代我吃饭之前端一碗瘦肉一碗肥肉过去。我父亲坚持每年杀猪，有一个重要的考虑，就是对四邻一年来的帮忙表达感谢。
回想在老家的生活，感觉是那样的充实和美好；四邻的帮助和陪伴，是我少年幸福生活的重要源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