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4月6日,今天是清明节,严复“到山上墓。”祭奠祖坟,同时还到鰲头山自已的生圹、与王夫人的合葬墓,致祭王夫人;5月下旬,严复和朱明丽夫人离福州到上海;6月6日,严复入住上海红十字医院治病;6月28日严复二女严璆和三女严珑随同侄儿严伯鋆来到上海。(《严复的一些史实》之二百二十五)
严孝潜
1919年4月
1919年4月6日(三月初六),今天是清明节,严复“到山上墓。”(《严复集》第三册第803页)
严复在郎官巷病后初愈不久,今天是清明节,他勉强上山祭祖坟,同时还到鰲头山自已的生圹、与王夫人的合葬墓,致祭王夫人,显示了两人之间的情分。当时,严复万没有想到,两年后自已会和王夫人,合葬在一起。
王夫人在1892年逝世至今,已有27年,严复对妻子的思念,却一直持续。在1912年王夫人过世20周年时,严复曾赋诗表示:“玉台旧事何堪忆,梦断香销二十年”;在
1919年5月
严复在便函中写道:
“十日(星六)七钟,治具邀从者临谈,坐无生客必惠然也,此问,
几士大侄近佳。
复顿首 八日 ”
1919年5月(己未四月孟夏)严复为五弟观衍(子安)书写了四大幅屏条一署几道,一署瘉壄老人,一署已未孟夏,一署子安五弟 兄复。(《严复墨迹》第38、39、40、41页)
1919年5月下旬,严复和朱明丽夫人离福州到上海,寓长发栈。
严复在信中告以:“抵沪后,拟到徐家汇医院治疗,旅寓在哈同路民厚北里九十二号,赐缄可径寄彼矣。”(《严复集》第三册第694页)
严复在信中讲:“客冬于十月拜别,到津抵沪,皆有滞留。而肺疾虽沿途觅医,不徒无效,乃以加剧。嗣于十一月初七至闽,苦被族□迎归阳崎居住,所居者即损轩前营之玉屏山庄也。十一月梢,儿子取归,十二月初又以贱诞,累经俗嬲,而精气乃愈不支。十九日用新妇言,移居郎官巷,至廿一日喘欬大作,神识瞀乱,昏不知人,昼夜危坐床褥……
……之庆,惟公执柯,吾不知何用为谢!然亦有所不足,以儿子身居婿乡,渥蒙令媦夫人之爱,则未免夸饰过差,损志业而长骄樨。惟公寓书乡关,或以婉词微讽,谓其子女及婿皆当节爱抑慈,庶他日分手洒洋,不至牵肠疾首耳。
西湖宛在堂诗龛所列,当涛园祭诗时,尚不过三十二人,乃今则四十四人矣,而已与东床皆与其列,见之黯然。闽中风气全非士类殆尽,何必云天下,只此一隅,已足伤神欲绝尔。”(《严复集》补编第222页)
1919年6月
严复在住院前分别写信给熊纯如和陈宝琛。告以:“抵沪后,拟到徐家汇医院治疗,旅寓在哈同路民厚北里九十二号”以及在闽情况。
从
严复在信中讲:“多日不见儿信,甚深悬盼。此番信嘱两姊来南,未及吾儿者,乃因五弟无人伴读之故,想不至为此不乐也。吾入院己十余日,病体稍有进步,唯收效甚缓。房子颇佳,而夜间蚊蝱极夥,田野蛙声彻晓阁阁,此境真是北方所无。晨起吟得五绝四首,兹特写寄:吾儿得书,想一笑也。诗曰:
老去怜娇小,真同掌上珍。昨宵羁旅梦,见汝最长身。
已作还乡计,如何更远游?当年杜陵叟,月色重鄜州。
笔底沧洲趣,应夸两女兄。何当学吟咏,冰雪斗聪明。
别后勤相忆,能忘数寄书?无将小年日,辛苦读《虞初》。
此四诗吾颇得意,但不知儿能解说与否?第一首好解。第二言吾本拟还乡,所以复出者,如杜甫之爱儿女故耳;杜原诗可检看也。第三言二、三姊能画,汝可学做诗,与之斗胜。第四言当常寄信与我,不必拼命尽看小说也。正作书间,接到二姊六月十六及四哥同日信,俟有精神再复。” (《严复集》第三册第820页)
严顼时年13岁,严复到上海后写信叫二女儿严璆和三女儿严珑来上海治病,没叫严顼同来,特给严顼写了这封信。
严复对这四首诗,后来又作了个别语句上的修改,现将收录到《严复集》第二册中的这四首诗,抄录如下:
沪江寓楼寄季女顷眉南
投老怜娇小,真同掌上珍。昨宵羁旅梦,见汝最长身。
已作归山计,何因更远游。当年杜陵叟,月色爱鄜州。
笔底沧州趣,人夸两女兄。二女璆,三女珑皆能绘山水。
何当习吟咏,冰雪试聪明。别后勤相忆,能忘数寄书?
莫将小年日,辛苦向虞初。(《严复集》第二册第407页)
严复在信中讲:“连获赐书,以病后精神短浅,阙未即报,惭负何如。入此医院已及半月,日用电浴、揃火诸法,喘欬叨庇见差,惟气体尚属羸弱,不耐劳动,今盼匝月以后,当有明效,届时再议北行,此时不敢定也。
世事纷纭已极。和会散后,又益以青岛问题……咄咄学生,救国良苦,顾中国之可救与否不可知,而他日决非此学生所能济事者,则可决也。……” (《严复集》第三册第694页)
珍官亦系严复族侄。
严复在信中讲:“接到夏至日缄,知吾前信已经收阅。世事沧海横流如此,而我又非有力之家,忽然纳此巨款于不动产之中,诚非善计。儿与家轸所以裥然为此者,以数年之后,如此地道既佳,建筑又好之屋,即不长价,必不至折阅已耳。则此事性质已近投机,顾投机于世事波谲云诡之时,谁敢言有把握?来信谓心中不能无悬悬,亦其所耳。故吾前信谓若勘破定钱之后,不如回向家乡作计,则事轻易举,绰有如妍。非不知南归亦有许多不便,而吾心尤深不欲者,则儿辈觅食于外,从此会少离多,垂暮之年,殊难割舍耳。虽然,此事颇有讨论价值,而来书不置一语,何耶?华严、海琳随伯鋆南下,信来云改搭“盛京”,约廿八、九今日廿五可到,届时自当派人接应,但其母言于下月初买轮回京,相见之后,乃极匆促,奈何!
吾入医院至今已十九日,医生用药除利痰外,余药颇少,而每日上午洗汤、烘电,进步极徐,拟满月后察看情形,即行出院。出院无事,久羁在此,亦欲北行。现在夜间虽有咳醒需人,然尚能睡,即早起作喘,时间亦短。院中三餐多进素膳,两日来乃有一顿肉食,而鸡汤则午、晚有之,如不动作,看书写字精神尚可,但若出门走路及上下楼梯,则不能无喘,此所以到沪以来虽熟友如菊生、苏堪、梦旦、拨可等皆少过从。
商务存款,昨看报告,长短期及活存等约尚有两万之谱,但此羸余万万不敢轻动。家轸于吾家买房所云筹备二万元,是否即去今两年吾家应分红利?若尔,则嘉泰失败,又去五千,北方进款政不过万余元已耳。吾以老病余生,世事浮云过眼,所欲急急为计者,求一眠食稍安有余不败之地以终余年,他非所计,儿婚女嫁,香严以下尚有六人,邀天之福,将即从商务每年进款了之,不识有蹉跌否耳。世界从此平靖,难期虎尾春冰,儿辈真当谨慎也。上海者番以排阁罢市,诸事损失,统计三兆有奇,商务馆十万以上。
昨廉璠信来云:尚书庙会缘前后约有二万元,城台绅商及诸外缘不计,属催我与家轸捐款,早寄与翰周、又槃,俾得早日经始。阳崎小儿闹疹,翰周次子以煊坐此殇夭,亦一不幸之事。方风潮烈时,林家亦颇岌嶪,廉官尚劝三弟踅迁阳崎也。” (《严复集》第三册第783页)
信中所提“华严、海琳随伯鋆南下”,时严伯鋆正好从唐山工业学校迁回福州工作,由天津经上海回福州。
绝签字系指当时凡尔赛和会拒绝将德国前在山东之权益交还中国,中国代表拒绝在和约上签字。
在寄给熊纯如的信中,严复写道:“阳廿四日信接到,鄙人莅此己三来复。此间治疗术与他医颇殊,……各埠市景经此番风潮后,损失必多……《黄氏闻见录》所载鄙人轶事,全非事实。绿珠词有之,乃戊戌年为清德宗发愤而作,不仅指晚翠也。……公长两校,学生须劝其心勿向外为主,从古学生干预国政,自东汉太学,南宋陈东,皆无良好效果,况今日耶?” (《严复集》第三册第695页)
1919年6月下旬,严复在接到四子严璿从唐山来信,得知他在唐山工业学校参加五四运动,并捐款五元后,立即回信予以斥责。
严复在信中讲:“接到汝二十二日之信中述唐校学生起哄及汝捐钱五元,以此受人扬誉极不相宜,并结团抵制日货等事,吾心深为不悦”。“如此等事断断非十五六岁学生如吾儿所当问也”。“随俗迁流,如此直不类严氏家儿,可悲孰逾于此者。今吾与汝母均极伤心”。“北京章、曹或亦有罪,而学生横厉如此,谁复敢立异,而正理从此不可见矣。嗟夫!多歧亡羊,吾见汝信,恨不即叫儿回家,从此不在各校求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