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纪实小说连载:乡场上的那些破事(18)

潘国尧 原创 | 2019-02-05 14:10 | 收藏 | 投票

乡场上的那些破事(18

/潘国尧

 

说明

 

 列位看官大人:

在下潘国尧,微信艺名阿六(laopan53llm),江湖别称老衲,在此所发的小说均为作者的艺术创作,并非个人传记!因为作者经历坎坷,阅人无数,凡小说中的情节和人物,都是作者现实生活中的无数原型提炼而成,切不可对号入座!乡场上的人物,只有背景是固定的,人物和围绕人物发生的所有故事,时空散漫,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谢谢您的阅读!

 

调枝那次从老家回来后,学校就开始放暑假了,暑假期间,学校是关门的,门卫老金也放假,我就不好意思再去宿舍里混,期间只好跟调枝偶尔去钻玉米地。

那次我带着调枝去了乡政府后院逛,那块地原先是乡政府食堂的菜园子,现在成了一块荒地,因为“一枝黄花”疯长,这里几乎成了野狗夜猫的乐园。我在黄花丛中踩出一片空地,调枝就点起一盘蚊香。我说你倒是准备的很周到的,调枝说他娘的不这样在这里喂蚊子啊?

我俩正要入戏的时候,却见乡政府楼上出现了一道手电光,我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开了一间房间的门。调枝说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我说猜都不用猜,肯定是老王和阿观老婆。调枝说阿观不管一管老婆么?我说怎么管?阿观是老王从拘留所里捞出来的,现在鞭炮生意也是老王给罩着的,“这年头,这种事还少见吗?”

调枝表示同意,说他娘的我们这是在五十步笑百步哩。

因为热,蚊子多,我俩就草草完事了,然后坐在黄花丛中聊一些破事。调枝说上次回去多亏了老四你的五千块钱,“我给了男人3000块钱,又给俩孩子各买了几套衣服,我跟男人说你在家把孩子带好,以后每年回来都会给你一些钱的。那家伙就乐得跟捡了宝似的。”

我说那你没跟男人提离婚?调枝说离什么离,“我们那边都这样,男人或者女人出去了音讯全无十几年的都有,有几个一直都没音讯,都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我叹了口气,说没那张证恐怕就没法跟你结婚,“我们这里管得严一些”。调枝说没证不还照样在一起日弄么?“这年头,能活着乐一乐就不错了,别整那些没用的!”

我知道,我与调枝之间对生活的理解还是有点点差距的,这种差距恐怕跟自己相对稳定的生存状态有关,也跟调枝过往的流浪经历有关,其实人到了没有任何保障的程度,那些规则和秩序之类的基本也就成了废纸一张。

但是我还是告诉调枝,自己跟家里的烂货离婚那是迟早的事。

调枝说你离不离跟我没半毛钱的关系,“反正只要你想日弄,我随叫隧到就是。”

我只好苦笑着摇摇头。

然后调枝就告诉我,说小个子好像跟他老婆也出了啥幺蛾子,“两人几乎都不说话了,也不一起吃饭了。”

我说两人已经离婚了。调枝说怎么这么快,“出啥幺蛾子了?”

我本来还想给小个子守住点秘密,但现在两人都不一起吃饭了,我就觉得没必要了,我说小个子在市里嫖娼被抓了,罚了5万块钱,“然后菊英就决然跟小个子离婚了。”

调枝说怪不得这些日子吴局长几乎天天都要到车间里来走走看看,还老是跟菊英一起吃饭,“他俩才整得像两口子似的。”

我说这倒是新闻,“这俩货整一起的可能性倒是很大,原先就是一个单位的,老吴又是菊英的媒人,老吴的老婆在村里又是个蔀底鸭,他几乎都不回家的。我怎么从没想过这破事呢?”

调枝说估计晚上睡一起了都说不定,“有好几次我都看到老吴从菊英的房间里出来。”

我说放假后我很少回乡场上,看来这世界真是变化快!

我从裤兜里摸出钱包,想再给调枝一些钱。调枝说他娘的老娘这可都是自愿跟你钻野地的,“我又不是鸡婆,睡一次就得给一次钱!再说上次你给的钱还没用完呢,这次带了几个老乡出来又多少黑了小个子几个钱。你的钱还是自己存着吧,哪天真要是离了婚,还可以考虑在乡场上造个房子好好过日子么。”

我突然发现调枝刚才那些话是胡嘞嘞,这家伙表面大大咧咧,心思细的很呢,一边说彼此离不离婚结不结婚都无所谓,一边事实上是在规划着今后跟我一起过日子都说不定。

我这么一想,就又来劲了,我把调枝按在黄花枝条上又折腾了许久,调枝说他娘的枝条枕得背上生疼,我说快了,老子迟早会在乡场上给你整个大院子,然后给你整个席梦思,“有720个弹簧的那种!”

 

来小个子这里放印子钱的家伙大都是短期的,很多人家里的闲钱实际上是没法长期闲着的,农村总是有些破事发生,有的家里有人突然生病受伤了,有的亲戚红白事要救急的借些钱,所以存在小个子这里的钱时刻面临着被临时取走的危险,这让小个子总是处于八个瓶七个盖的境地。

捉襟见肘之时,他只好去找校长,校长一开始不愿再借,后来小个子就天天去校长那里聊天,弄得校长整天都头大,只好又放给他几十万救急。

但这些钱很快就被要债的给支走了。然后小个子又以同样的方法去找烂钉和阿寿他们,这些家伙得过小个子的好处,自己的把柄又在小个子手上,不借给他钱也过不了关,只好继续放钱,而小个子还总是狮子大开口,十万以内都打不倒了,每次的理由总是千奇百怪,要么是征地建厂房,要么是招工进货等。

几个校长也搞不清他说的那些破事是真是假,就到厂里来考察,却见鞋厂一片兴旺景象,最后就多少给小个子又放了些钱。

自从揽上了印子钱这个活儿后,小个子基本没心思糊弄他的鞋厂了,本来厂里现场管理的事,几乎全靠菊英,他手头无非是管些进原料、出货的供销活。见小个子每天都在弄钱的事,菊英知道这厂子今后不能指望他了,她就要求小个子把供销渠道这一块也移交掉。小个子也确实没精力对付这些赚小钱的活了,就爽快地答应了。但菊英自己离不开厂里,就决定让老吴去管这些事。自从程控电话慢慢普及后,大哥大也开始流行起来,邮局的信件越来越少,老吴也几乎整日无所事事,正好有时间做这些事。

但是国庆节过后还是出事了,不知道是谁给县检察院写了告密信,说镇里有几所学校的校长动用小金库给小个子放印子钱。很快检察院就派人直接到各校抓校长审查,事情快到连校长们都来不及去找小个子还钱。

小个子当时正带着老吴在市里见客户,我给他打大哥大,告诉他校长被检察院抓走的消息,让他赶快回来筹钱救人。小个子在电话里满口答应了。

但是当天只有老吴一个人回来了,我说小个子呢?老吴说小个子去筹款了,叫他先回来。

菊英说以她对小个子的了解,他是断然不会去筹款的,再说除了乡场上,“他能在哪里搞到钱呢?”菊英说她的判断是这个形势下小个子多半是逃走了。

老吴说当时自己说这么晚了也找不到回乡场上的车,想让小个子把他先送回来,但小个子说事情急,没法管他了,就自顾开车走了。

我说小个子到底在校长那里借了多少钱呢?菊英说不知道,自己只是从这些日子开始才让老吴接管材料和鞋子进出的账目,其它一概不清楚。

我明白这个时候自己最需要去的就是校长家,放钱这破事是我把校长给绕进去的,虽然外界都不知道是我策划的这一出,但这些年来校长待我不薄,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

 

果然,校长家里已乱作一团了,好多亲戚都来了,他的老婆只是哭,老爹和老娘也是一筹莫展。校长的老丈人也特地从城里赶来了。我跟老丈人吃过几次饭,也算是老熟人了。老丈人也问我校长到底放了多少钱给鞋厂。我说只知道最多的一次放出去50万,最近鞋厂的厂长手头紧,要了很多次才要到钱,“估计不会太多”,我说。

老丈人说按照检察院的起诉标准,事业单位的公务人员一旦涉经济案件,最低起诉额度是五千元。我说这个数字肯定不止,因为前后都拆借了好几回了,加起来恐怕都上百万元了。

校长老婆说老四我们家里的待你不薄,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说现在公款私用的事,只要是个单位头头,哪个不这样在干?再说小个子的钱每次都是按时还给校长的,“我也就认为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校长再三关照过我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消息的。”

老丈人说现在追究这些问题也没多少意思了,“现在关键的是要筹款救人!如果能在第一时间里凑齐那些钱,我女婿最好的结果是‘双开’留用察看一年;如果凑不齐钱,最坏的结果就是判刑,到那时,就什么都完了!”

然后老丈人问那个厂长现在哪?我只好说十有八九是跑了,因为他现在还欠了乡场上好多人的债,这事都传开了,他要是回到乡场上,人都会被撕碎!

老丈人在堂屋里来回踱步,什么话都不说,一家人预感到事情肯定很严重了,因为这个在政府小心谨慎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的老头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郑重其事过,老头的马脸这回拉得更长了,下巴两边的两道皱褶拉得比沙皮狗的下唇都要长。

过了好一会,老头摸出了随身带的一个电话本子,这是政府内部发的那种电话本,只有“自己人”才会享有的电话本。

老头坐在电话机旁边,戴上老花镜一页一页地翻了许久,最后才下决心给其中一个他认为最妥当的领导家挂电话。因为时间已经是晚上十来点了,老头一开始很谦卑地说了一大堆抱歉的话。好在对方肯定是与老头关系不一般的家伙,说老领导您别客气,这么晚了打电话肯定是有要事,“您尽管讲,能帮我一定帮!”领导那头大声鼓励说。

老头只好把女婿涉案的事说了个大概。电话那头就沉默了一会,领导说这个案子自己比较清楚,因为下班前手下就把事情跟他汇报了,“事情比较严重,镇里几所学校的校长几乎都涉案了,想不到涉案金额最高的会是您的女婿,唉。”

老头听了倒吸一口冷气,因为领导一旦叹气,就意味着这事就难办了。老丈人赶紧问数额是多少?领导说前后共动用学校私留的农村教育附加费120万元,至案发时仍有50万元在借款人手里未归还,“现在关键的是要先把这五十万元借款催回上交财政,其它事情审案过程中我才能酌情照顾。”

领导说到这个份上,老丈人就千恩万谢地把电话搁下了。

老丈人说看来这个小个子厂长肯定是不能指望了。

我说那怎么办?

老丈人说还能怎么办,一大家子一起筹钱先把那字五十万饥荒堵上吧。

我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头,说小个子这个流氓,除非就死在外地了,否则我一定不轻饶了他!

老丈人说那小个子厂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押?我说要是值钱,也就是那套自动化流水线了,听说值280万呢。

老丈人说那就赶紧把那套流水线给压下来!

校长的妹夫是7村人,7村本来就是个流氓村,而妹夫又是流氓村里的大佬级人物。还未等老丈人发话,妹夫就给村里的一个家伙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说立刻把镇上所有的“三卡”集中起来,“给我在最短时间里集结几十号人到乡场上!”

老丈人说我们只是去拆那些设备,不是打架,不用这么多人。

但是校长妹夫说乡场上的人犯贱,“你不整个场面出来,啥事都搞不定!”妹夫说。

 

事情果然如校长妹夫所预料的那样,7村那帮流氓一到,原本围在邮局仓库的一帮放印子钱的家伙就自觉地散开了,本来阿观是已经在拧机器上的螺蛳了,因为菊英跟她干仗干得厉害,他才没法把机器拆下来。见7村的流氓来了,阿观就只好去调枝的店里抱走了一批鞋子。

7村的流氓们没那耐性,用随身带来的钢棍三弄两弄很快就把流水线给撬掉了,然后扔到了一辆农用汽车上拉走了。菊英和老吴本来还想阻挡的,但这么多流氓在那撒野,整个阵势他俩如何压得住?

菊英只好拉住我的胳膊,说老四你是知道的,我跟小个子已经离婚了,这厂子也都归我了,“你们把流水线拉走了,这厂子就没法办下去了,这么多工人怎么办?”

我说现在校长因为借钱给小个子都在检察院受难呢,“小个子的钱不到位,这设备是不会再拉回来的!”

菊英的眼泪就下来了,老吴搀着她进了院子,那些工人都傻了一样走散了。

7村的“三卡”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往校长家,校长老婆想整几桌宵夜,妹夫说都是自家兄弟帮忙,就不用招待了。

这帮流氓把流水线从车上卸掉后就走了,这时天都快要亮了,但是老丈人丝毫没有倦意,一帮人就只好陪着熬夜,毕竟校长现在是一大家子的主心骨,如果他除了啥问题,这个家也就完了。

老丈人说自己的存折上有三十多万块钱,本来是打算给女儿女婿在城里买套房的,现在看来得全扔进去了,“但是还短着十几万,天亮之前,必须把这十几万块钱都凑齐,否则我的女婿就完蛋了!”

我说我有一张6000多块钱的存折,我马上回家去取。

校长老婆说谢谢老四了,“关键时刻校长就全靠大家了!”

我马上要走,老丈人说老四你一会儿在家先睡一会,“白天你直接去县检察院找我就是。”

我走后不知校长的这些亲属们是如何在筹钱的,反正早上十点左右我赶到检察院把钱交给老丈人时,老丈人说钱都到位了,“你这几千块钱先留着备用吧。”老丈人说。

老丈人昨晚打电话的这个领导是县政法委的副主任,老丈人把钱缴上去后不久,那家伙就把他叫了进去,告诉老头说您女婿恐怕还得在检察院待些日子,“但这案子肯定不会移交法院了,不过行政上的处罚肯定是免不了的。”

老头自是明白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千恩万谢的告辞了。

我陪着老头去见了校长一面,这家伙被留置在一间审讯室里,我们只能隔着栏杆跟他说话。我把一叠钱塞给校长,说你留着备用吧,“我现在啥都帮不上你了。”我拭了把泪水说。

校长不要钱,说自己有钱,“关键是你一定要设法把小个子给我找到!”

老丈人说公安已经发了通缉令了,“你就在这先呆些日子,外面的事,我们都会着力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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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简介
长期从事财经类媒体的策划编辑制作工作,有300万字以上公开发表的新闻作品,500万字以上的编辑作品,先后参与整合了包括《浙商》杂志和《领军企业家》杂志等在内的多种平面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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