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44):宜良·废弃的火车站

赵峰 原创 | 2019-09-19 09:15 | 收藏 | 投票

 在云南(44):宜良·废弃的火车站

2019-8-24

出岩泉寺入城,会经过火车轨道;沿着火车轨道往南走,可以到达宜良火车站。钱先生在纪念文章中说从岩泉寺到火车站有八华里,我是沿着铁轨走的,应该不到六华里。

很多人都知道云南十八怪之一——火车没有汽车快。这种没有汽车快的火车是云南特有的, “一米轨”的小火车。上个世纪初,法国为掠夺云南的地矿资源,修建了滇越铁路,连接云南昆明和越南海防,宜良是其中重要一站。

我少年时候到昆明,宜良是重要的中转点。一天完成不了从我们县城到昆明的行程,得在宜良住一夜,得坐火车。现在从昆明到宜良,只要一两个小时,那时候可得要四五个,甚至六七个小时。记得那时候乘坐小火车,爬坡的时候实在太慢,比走路还慢,就下来走路。走到垭口处火车赶上来,再上车。有时候,司机还会要求大家下来帮助推车。

我应该在此有过很多次停留。不过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的事情,八十年代之后,汽车快多了;坐汽车一天可以到达昆明,也就不需要转火车了。

沿着铁轨往火车站方向走去。太阳热辣辣的,铁道上反射的气味有些骚气。铁路都这样。不过,这条铁路可能应用率不太高,骚气不是那么浓烈。枕木都还是完好的,有水泥的,木头的,还有生铁的。路基也还完好,似乎前不久才整理过似的。

接近火车站,路边人家的门口距离铁轨越来越近。差不多每户人家门口都有人在干活,看起来都像是失业的老铁路工人。有的在修理家具,有的在捡拾豆子,有的在逗狗玩。一对小狗汪汪汪向我跑来,又被主人叫唤回去。

铁轨越来越多,还有信号灯。应该是到了火车站里面了。我忽然间有了某种报复的心理,以往到火车站,总被人吆五喝六的,谁敢这样大摇大摆在铁轨上晃悠?谁要这样早被逮起来了。

路侧有几株高大的樟树,围墙外边是一座黄色墙面的二层小楼。这种法式建筑在云南不少见,尤其是铁路沿线。这幢神奇的楼房,应该是站长办公的地方吧,曾经是统领这一区域的最高权力中心。铁栅栏里面的三角梅正在怒放,花叶在努力伸向站内的空间。

月台上自然空无一人。没有汽笛声,没有高音喇叭声,谁还会往着月台上凑呢?候车室空空如也,不过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像溃败后的战场,倒像是葬礼后的会场。列车时刻表,车票价目表,全国列车运行图整整齐齐挂在墙上;墙上的生产宣传画还色彩艳丽,毛主席挥舞臂膀的动作看起来依然强劲有力。窗户都擦得干干净净的,头上的顶灯似乎也一尘不染。说实在话,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安静,这样干净,这样让人喜欢让人留恋的候车室。可是,这样候车室是没有候车的功能的,它不能将我带到任何地方。四下环顾一番,还是离开。

从我一进火车站,就看到对面站台上一位身着白衬衣的老头盯着我看。或许曾经是位警察,或者是铁路工作人员。他可能很不习惯,很不接受,火车站这样神圣的地方,怎么能这样四面敞开着,谁想进来就进来呢?这里可有那么多的重要物资啊。铁轨,扳道,车厢,信号灯,这些财产多重要,多珍贵啊。一旦落到阶级敌人手里,将会给党和国家带来多大损失啊?

我依然在月台上走来走去,感觉得到那一双老眼钉在我的后背上。

看到一扇窗户开着,里面晃动着一只脑袋。原来还真有值班的,看守着火车站内没人搬得动的那些重要物资。这个火车站停业其实只是前不久的事情,现在墙上还张贴着2019年第二季度先进工作者表彰榜。我想了解一下废弃的火车站是否有可能被改造成博物馆,但我的问题已经超出了值班人员了解的范围。

走到火车站进站口。背对着太阳的“宜良站”三个字只显出了黑影,在地下的影子被拖出很长很长。在这刺目的一刻,我似乎回想起点什么。也许曾经有那么一次,就在这样的时刻,我被父亲拉着,排着漫长的队伍,进入车站。那时候应该有些冷了吧,心里还有些不知所终的凄惶。

我经常到了傍晚就会有这样的焦虑。

于是匆匆离开,赶往客运站坐班车回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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