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激荡十年:98岁的诺奖得主,为什么对中国着了迷?

吴晓波 原创 | 2019-09-03 14:53 | 收藏 | 投票 编辑推荐

  罗纳德·科斯说中国的奋斗,便是人类的奋斗,我将长眠,祝福中国。”

  很多年后回望2008年,它大概是当代世界政治经济史的一个转折时刻。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全球化是推动经济成长的最主要方式,麦克卢汉把世界描绘为一个“地球村”,乐观的托马斯·弗里德曼甚至认为互联网将让世界变平,从1950年到2007年,全球贸易额增长了整整200倍,而中国的改革开放无疑是全球化神话的标本。

  可是,华尔街的金融危机让全球化的步伐戛然而止,从2008年开始,全球贸易的增长率陷入长期低迷。从此之后的十年间,通货紧缩的魔咒困扰各国领导人,贸易保护主义重新张开了它的黑色翅膀。

  11月,美国诞生了第一位黑皮肤的总统奥巴马,他的竞选口号是“Change:We Can Believe In”——“改变,就是我们的信念”,而至于奥巴马要改变什么,到他上任就职的时候还是一个谜。

  越是在艰难的时刻,外部世界对中国的态度就越是矛盾。这个正在成长中的新巨人,看上去像是一个被问题纠缠的线团,有人担心它会成为下一次全球经济危机的导火索,而同时也有人认为它才是把世界拽出衰退深渊的救命绳子。

  《经济学人》在5月份的一篇报道中抱怨说,“怎么去描述现在中国对于商品的饥渴程度都不会显得夸张。中国的人口占了约世界人口的五分之一,然而这些人口却如饥似渴地消耗着世界二分之一的猪肉,二分之一的水泥,三分之一的钢材,超过四分之一的铝材。自从2000年以来,中国已经吞噬了世界铜材供应增加量的五分之四。”

  然而,这家杂志也承认,在全球经济徘徊不前的今天,中国对于商品无止境的“胃口”是鼓舞人心的。“石油的价格在节节攀升,其原因就是来自于像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对于石油不断增长的需求。中国对于各种原材料需求的快速增长则给务农者、开矿者和采油者提供了一个巨大的‘金矿’,而类似于‘牛市’或者‘周期性高涨’这样的描述词汇看上去已经不符合当前的情况了,所以,银行家们自己发明了一个新词汇:超循环。

  如果说,《经济学人》的观察是即景式的和充斥了西方的视角,那么,也有人试图用更长远的、制度的角度来诠释中国的三十年。

  就在北京奥运会举办的一个月前,7月初,98岁的罗纳德·科斯拿出自己一半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奖金,用于召开一次关于中国改革的学术研讨会。

  科斯是新制度经济学的创始人,因在产权理论的开创性贡献而获得1991年的诺奖。科斯从来没有到过中国,然而他对这个东方国家的变革却充满了极大的好奇,早在1981年,正是在他的鼓励下,同在芝加哥大学任教的张五常回到香港,近距离地观察中国的改革。

  1988年,科斯在给中国经济学家盛洪的一封信中写道,“对中国正在发生和已经发生的事情的研究和理解,将会极大地帮助我们改进和丰富我们关于制度结构对经济体系运转的影响的分析。”

  7月的芝加哥论坛的主题为“中国经济体制改革30年”,科斯邀请了他的老朋友蒙代尔、诺斯、福格尔等三位诺奖得主与会,其学术规格之高,迄今从未被打破过。北大的经济学家周其仁教授发表了《邓小平做对了什么》的长篇演讲,张五常因官司在身,只能以论文参与讨论,它后来以《中国的经济制度》为书名出版。

  科斯认为,中国的改革开放,无疑是二战之后“最为伟大的经济改革计划”,而且,在未来的十多年内,中国经济规模超过美国,将是一个大概率事件。不过,他也认为,中国的经济经验有其非常独特的地方,在经典经济学的意义上,是“人类行为的意外后果”,他进而提醒说,“如今中国经济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是缺乏思想市场——这是中国经济诸多弊端和险象丛生的根源。”

  在五天论坛的最后演讲环节,年迈的科斯很深情地说,“中国的奋斗,便是人类的奋斗,我将长眠,祝福中国。”

  芝加哥会议之后,科斯意犹未尽,决意专著一书,研究中国改革。据他的学术助理王宁回忆,“当时,老先生住芝加哥,我在凤凰城,相距两千多公里。我每写好一章,快递给老先生——他不用电脑,更没有电邮。老先生仔细审阅每一行,做修改和补充。我们几乎每天都在电话中讨论文稿。我每一个月飞赴芝加哥,短住两三天,和老先生面对面交流。在寒暑假,则可多停留数日。我们从2008年夏开始写作,一直持续到2011年底。每一章都反复讨论、修改。”

  就在这段“最后的写作”期间,科斯经历了丧妻之痛。2012年底,这部名为《变革中国》的著作出版。10个月后,102岁的科斯去世。

  *以上内容摘选自吴晓波《激荡十年,水大鱼大》

个人简介
“蓝狮子”财经图书出版人,上海交通大学、暨南大学EMBA课程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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