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餐还是共食?——新冠病毒会改变中国的就餐模式吗?

彭小兵 原创 | 2020-03-04 23:01 | 收藏 | 投票

  分餐还是共食?——新冠病毒会改变中国的就餐模式吗?

  最近,因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2019)的病毒传染问题及其引发的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网络上讨论起了中国人“共食”特征明显的饮食习惯问题,比如重庆火锅,就是一锅捞;成都有一家全球知名的火锅企业干脆就叫海底捞。有人认为,这次传染病危机带给中国人深刻教训了,应该改变当前中国人一锅端、一碗捞、一盘夹的就食习惯,采用西方人的分餐制。比如有同事就认为,“病毒传播的危害,迫使人类改变这种与身俱来的集聚性,向个体性社会演进。”“众人一锅捞的传统火锅,如果不做分餐式改良,必然淘汰。自助餐为基础的分餐制将成为中国餐饮业的主要模式。”

  真是这样吗?问题是,这次新冠病毒肺炎爆发怎么就扯上了中国人的就餐模式了?是中国人的共食用餐方式导致了病毒大范围传染和全球蔓延的?肯定不是。假如有一天中国人真的改变了这种共食的就餐模式,会是因为病毒感染的功劳吗?我不同意。我的看法是,除非强权的强制力或其他因素,疫情后中国人的共食、聚众性用餐模式不太会改变;中国人也没必要因为这次新冠病毒肺炎感染而强制改变自己的用餐模式。

  这是怎么说呢?

  分餐制确实有利于减少传染性疾病的传播。但分餐制或是共食制所涉及的问题,不是简单的就餐形式、用餐习惯问题,还涉及到饮食口味、饭菜烹调以及生活交流、文化传统的问题。分餐制便利于那种社会:人们吃的东西比较简单、清淡,做法也比较单一,不会像中国各大菜系尤其是川菜那样讲究花样、色泽、烹饪流程,需要油盐酱醋糖葱蒜鸡精那么多调料。比如重庆火锅之类的饮食,演化至今已然是火锅文化;采用分餐制吃火锅,根本就没有了摆龙门阵、侃大山的文化氛围了。倘若重庆火锅目前这种一锅捞的共食模式要被淘汰,那首先得淘汰中国人摆龙门阵、喝席酒这种邻里交往、生活习俗。更重要的是,中国人喜欢吃什么爆炒、糖醋、清蒸、椒盐、双椒、油焖、双拼、醋溜……,这些烹饪大多都不便于分餐。在中国的饮食里,能够实现如此花样复杂又便于分餐的饮食,就是重庆小面、云南过桥米线、南昌瓦罐汤之类的了;小面、过桥米线和瓦罐汤既便于实现分餐,又能让食材添加花样繁多,满足大众胃口。难不成只有号召大家去吃重庆小面、云南过桥米线、喝南昌瓦罐汤了?

  事实上,传染病问题并不必然会导致改变或者说需要改变饮食模式,因为类似于SARS、COVID-2019是突发性传染病,引发的是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并不是生活的常态。除非固执下的强制推行,否则,如果共食聚餐模式确实被淘汰了,也应该是因为国人生活交流习惯模式发生了改变,或者其他原因导致的,不必然是怕病毒感染而改变的。从社会变迁的意义上讲,我赞同分餐制,但除非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时间段,比如这次突发肺炎,否则我的理由不会是因为传染病。

  有三个事例可以佐证:

  其一,欧美社会是分餐制,但1000多年来,欧美人并没有逃脱历史上那些突发性传染病的侵扰,流感、非典、新冠肺炎等在21世纪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依然夺去了成千上万分餐制的美国人、意大利人、英国人的生命,分餐制阻挡不了传染病尤其是突发性传染病的侵袭。改变欧美、日本、新加坡等国家或地区的环境卫生条件的,是医学、是科技、是管理,不是就餐模式。

  其二,中国人的就餐模式虽有变迁,但共食制、聚众性就餐模式延续至今也有数十年、数百年或上千年,期间也有很多很多次瘟疫大流行,(我们村附近约5公里的山窝里,分布着几个废弃村庄,据老人们说,很多年前一场瘟疫让那里的几个村庄几乎整村灭绝。小时候我到那里去打柴,在茅草、灌木的杂丛下还可以看到一个个落败倒塌房子的残檐断壁,一座座坟墓坐落在只剩下青砖矮墙的宅子里。)这些传染病,有突发性的、也有常规的,但都没有改变或淘汰掉中国人的共食就餐习惯。反过来,共食的用餐模式也并没有被看出怎么额外增加了中国人的疾病传染。且从纵向横向对比上看,并没有什么证据显示,中国人海底捞的这种普遍性聚众共食就餐模式,让中国人比西方人遭遇到了更多的瘟疫、传染病患;即便是中国内部的横向纵向对比,也没有证据显示,重庆火锅这种一锅捞的共食模式、甚至老火锅这种苍蝇馆子,让重庆人比中国其他地区的人遭遇了更多的传染病。我想,传染病危害情况,全球、全国都大体差不多,虽然世界各民族的饮食习惯、就餐模式千差万别。

  其三,全世界的男人(也包括相当多的女人)都爱喝酒,不分东方西方、不分东西南北。但要喝酒的话,除非独饮消愁,共食制肯定比分餐制更令人喜爱,至少你得同桌吧,否则什么叫共饮、畅饮呢?你跟谁共饮?如何才能喝酒畅快呢?可是在这个时候,倘若真有传染病传播或病毒蔓延,分餐制和共食制,有什么差别吗?

  其实,无论是突发性瘟疫也好,还是一般性常态化的传染病也罢,都只是人类社会历史长河中的一种自然常态,跟其他疾病一样。不时不时来折腾一下,人类怎会对自然、对造物主有敬畏?从东西方历史看来,饮食习惯、用餐方式是有改变,但在这种改变跟人类社会其他领域的改变一样,是一个历史进程。狮子、狼、狈会聚众瓜分一个或多个猎物,而老虎却常常独食,但它们都一代一代繁衍下去了。

  影响、改变、决定人类兴衰的,不能说吃饭、就餐方式就丝毫没有关联,但至少关联没那么大,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新冠疫情而大动干戈地改变中国人的饮食习惯或就餐方式,实在没这个必要。要改,也要让它顺应到历史潮流中。

个人简介
高校教师。江西安福人,重庆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用行走、体验和思考的方式去感知社会,并与你一起反省社会与人生,剖析问题,探索公共政策与出路。观点:民主的本质是权力制衡,法治的内核是终极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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