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苦自知,或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意识形态

赵峰 原创 | 2021-04-24 05:30 | 收藏 | 投票

 甘苦自知,或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意识形态

2020-11-24

这是我看完电影“榴莲飘飘”之后想到的一句话。

“榴莲飘飘”,陈果导演,秦海璐主演,2000年出品。

阿芬十几岁,还有个弟弟。她爸爸是香港人,年老而腿疾;妈妈是大陆人,年轻而貌美。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相互理解,相互扶持,说话和和气气,做事磊落大方。

阿芬母女三人办旅游签证到香港。母亲在酒店给人洗盘子,阿芬和弟弟会去帮忙。母亲经常从酒店带回肉和水果,一家人吃得很开心。他们很贫穷,但爱是一座坚固的堡垒,保护着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小燕(秦海璐饰)是东北人,也办旅游签证到香港,专门赚快钱。她在老家学过京剧,有修养,形象好,又年轻,生意很好。

小燕勤勤恳恳地工作。白天在餐馆等生意,晚上在宿舍等。经常是饭吃到一半就放下筷子去上班,一个班结束之后回来接着吃,有时候饭还没有凉。有时太急又太饿,就一边走一边吃。有时候吃饭的地方就对着厕所,卫生纸乱扔在门口,但她不在乎。时间太紧,她在乎不过来。

小燕工作认真负责。因为洗澡勤快,手上脚上都洗掉了皮。

客人问她是哪里人,她随便乱说,四川,湖南,河南,新疆,深圳……就是不说自己是东北人。

小燕可以算是劳动模范,一天可以上班二十几次。最后一天上了三十八次,离开香港的最后一小时还在上班。

她应该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吧。看起来总是开开心心的样子。跟客人聊天时总是轻松愉快的,完事总忘不了嬉笑着说多给小费啊。跟同事聊业绩的时候也是开心而得意的样子,还会分析提高业绩的心得,就像在工厂做工一样。

小燕去上班要路过阿芬妈妈洗碗的巷子。当地人知道小燕是干什么的,警告阿芬不要跟小燕这样的人来往。

阿芬去上班时有马仔跟着,带路,护送,收钱。巷子里有人说他们的坏话,马仔不爽,约朋友去打架。

又一次,马仔送小燕经过巷道,就在阿芬的眼前,马仔被人用榴莲从后面砸昏。马仔醒来后,找阿芬的妈妈借来菜刀,当街剖开榴莲,吃掉。

阿芬和妹妹好奇地站在一旁,闻到那又臭又香的奇怪味道。晚上,阿芬和妹妹将这件事情讲给爸爸听。爸爸很用心,在阿芬生日的时候,买了个大榴莲给她做礼物。对他们这样的家庭,买榴莲可是额外的巨大开支。

后来,阿芬和小燕成为朋友。小燕上班经过小巷,会跟阿芬说说话,还一起做操。小燕离开香港之前,给阿芬留了老家的地址。

 

旅游签证期满,小燕回到东北老家。为了庆祝女儿从南方挣钱回来,小燕的妈妈要张罗一个酒席,请亲戚们来聚一聚。得有白酒,啤酒,洋酒,一桌得二百块。小燕在那边上班,一次也就是挣二百块。

小燕准备在老家开个货摊卖衣服,不准备去南方了。

二姨却请她带表妹到南方挣钱,表妹是学舞蹈的。

小燕与老同学们一起快乐地玩耍,却与曾经是同学的丈夫离婚了。

小燕接到阿芬从南方寄过来的榴莲。她将榴莲作为珍贵的水果请大家吃,没人接受,只有她一人愿意吃。

再后来,小燕的前夫和表妹都去南方挣钱了,只有小燕留下来。影片的最后,小燕在街道组织的春节晚会上表演京剧。这是她毕业之后很多年来又一次登台。

 

这个电影,平静叙事的表象背后是有些深刻东西的。阿芬一家是贫穷的,但没有影响他们相亲相爱。一家人,大大小小,从无奢望,从不抱怨。对生活没有太多的要求,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就好。没有太多的欲望,就没有太多的压力,就不需要压力下太多的挣扎。他们后来回到大陆,过自己并不富有但却幸福的生活。

小燕曾经的职业被认为是肮脏的,可耻的。这当然是一种“正统”的意识形态,一种“正常”的价值观。可是,对小燕来说,唱京剧当然是高尚的,高雅的,文明的,有面子的,但是,它养不活人,更不能给她带来尊严,带来成功。能够养活自己,给家人带来收入甚至带来面子的,恰恰是这“肮脏”和“可耻”的营生。当然,将女儿当成了摇钱树的母亲并不珍惜女儿的劳动,也不在意女儿的赚钱的营生是光荣还是龌龊。或许,她是有意将一切都想象得美好一些。

小燕的态度是坦然的。这仅仅是一项工作,一条高效挣钱的门道。她应该不在意高尚与卑劣,否则她不会那样认真而投入。既然只是一项工作,就要投入,认真,努力,负责;愉快地接受工作带来的收入,就要愉快地接受工作本身,就要愉快地工作,就要尽职尽责。小燕真的是劳动模范,她对待工作的态度值得表扬。

人们很容易赋予小燕的工作负面的意识形态的。可是,一项获得收入的工作,为什么要承担意识形态的压力呢?甘苦自知,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的意识形态?收入只有数量大小的差别,没有性质的不同。我想,这应该就是小燕的信念。如果没有这样的信念,她怎么能那么愉快地像个劳动模范一样的工作呢?

小燕回到老家,家人为他骄傲,同学们也很羡慕。人们并不在意钱从何来,并不在意挣钱了的小燕是否有违公序良俗。钱就是钱,从哪里来的都是钱。生活就是生活,哪有那些讲究;生活已经够艰难了,何苦还用意识形态来束住人的手脚,撕扯人的情感,毁坏人的希望。在意这些意识形态的,只能是那些不需要那样生活的人们。

当小燕积累了一定财富之后,她才可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这时,唱京剧才成为艺术。

榴莲闻起来很臭,吃起来什么味道,只有吃的人知道。

 

个人简介
没有经过思考的生活是不值得的。 ——苏格拉底
每日关注 更多
赵峰 的日志归档
[查看更多]
赞助商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