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古建之旅（05）：大同·云冈石窟

赵峰原创 | 2021-08-03 21:43 | 收藏 | 投票

山西古建之旅（05）：大同·云冈石窟

2021-07-02

昨晚九点多入睡，凌晨三点多醒来，再睡不着。楼下一直在施工，工程车轰隆轰隆响个不停。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我跟服务台的值班人员说，希望给我换个房间。

早餐不错。品种不太多，不过有我吃的东西，有凉菜，热菜，还有荞面面条。外出旅游，我通常主要吃一顿，所以早餐对我很重要。顺便预约了去云冈石窟的DD。为了节省时间，去的时候就不坐公交了。早点到，天气凉快，游人不多，会比较舒服。八点过几分就到景区。被告知九点才开门，早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快九点，景区工作人员招呼游客排队买票。同时提醒大家，江浙沪的游客不用买票，从单独的通道入园。心里嘀咕，江浙沪不是富人区吗？为什么富人免票而穷人要出钱？有人说因为疫情期间江浙沪给山西很大支援。我看一位旅游博主的视频，说这是一种营销策略，叫做“远交近攻”。对远的地方优惠，才能吸引人们到来。而近处的游客，没有优惠也会来。

进大门，有昙曜广场，中央是衣衫褴褛的清瘦的老和尚的形象。北魏太武帝灭佛之后，为了佛教的永久传承，昙曜和尚有了建设石窟寺的想法。在文成帝的帮助下，开凿了最初的五个石窟，之后才扩展成现在的云冈石窟群。穿过湖中心的灵岩寺。殿宇高大，佛像庄严，气势恢宏。不过，终究是2008年之后的新建，还只是建筑而已。大雄宝殿门口，有着僧袍的男子在劝说游客算命。大殿内的木雕佛像在肩部以下有很长很宽的一道裂缝。边上一座殿宇，门上有对联“拜我不如求己，修身胜似诵经”，横批是“活在当下”。从这对联来看，这里也不是什么真的寺院。从灵岩寺后门出去，上山，进入石窟区。

从东到西沿山脚行进。石窟的编号也是由东到西来编，一号窟就在最东端。时间顺序却不是这样。早期洞窟即“昙曜五窟”位于中间，即第十六到二十窟；中期洞窟位于东端，即第十六窟之东；晚期洞窟位于西端，即第二十窟之西。二十窟之西是北魏政权离开大同之后民间的开凿。皇室主导下开凿的最后一个洞窟是半完成窟，即第三窟。

第一号石窟也叫石鼓洞，居中是二层的佛塔，顶上是个方形的华盖，倒扣着。华盖的四边薄薄的，棱角和线条还很清晰。塔上的佛像风化得很厉害，面部已经看不清楚。洞窟顶上及四围的壁上，都有雕刻，工艺精细。我前些日子看“人文清华”的古建专题节目，有建筑史家王南对石窟寺的介绍。中国佛教从印度传入，一开始还保留着印度的风格。印度的佛教建筑以塔为主，塔为中心；塔原本是安放得道高僧舍利子的，是朝拜的对象。石窟寺一般都在洞中央设置宝塔。

紧挨着的第二号石窟也叫寒泉窟，洞内西侧有泉水，现在已经被引到洞外。居中是三层的石塔，有仿木的塔檐和华盖；二三层的塔檐，四角有石柱相连；塔檐下有山字形和人字形的斗拱，精致而生动；三层正面的三尊佛像轮廓还比较清楚，二层的佛像风化严重，已看不清轮廓。因为地面返潮的缘故，越接近底部，风化越严重。

一二号窟看起来还比较简单，没什么让人震撼的。往前就是三号窟，是云冈石窟区最大的石窟，也是一个未完成窟。整体是个大石包。从外面看，分成了两层。第一层，也就是我们进入参观的部分，东西有两个门洞，门洞之间及门洞之外，半高处有一窗户。上面第二层缩进，前面是个平台，东西两端各有一座三级石塔；中间突出一个堡垒一样的石窟；背后，高高的石壁上排列着十二道长条形洞口。这些长条形洞口似乎是安置窟檐梁柱的。这样说来，设计中的这座石窟寺就是十一开间。据说，开凿石窟是从上面开窗开始的。先开窗户，采下的石料就从窗户运出。三号窟是未完成窟。因为北魏政权迁都洛阳，留下了这个半拉子工程。原先是要造成双窟的，结果只雕成了西边的三尊佛像。东边部分只开出了计划中佛像前面的通道，地面还没有与西边凿平。一层整体分为三部分，前室，中室，后室。前室已经掏空，东西两部分都连通了。中室就是佛像所在部分，只雕凿出西边的三尊佛像。后室掏空到佛像后面，地面还高处中室一米多。从东边洞口进入，最先看到的只是正面主佛的侧面，以及主佛右手胁侍菩萨的全身像，主佛左手的胁侍菩萨只看得到一点侧影。之前在一二号窟，一尊完整的小佛像都没看到，而眼前的胁侍菩萨，形象饱满，生动传神。光线从明窗正面射入，慈祥而威严的佛像给人震撼。走到主佛正面，三尊佛像完整呈现在眼前。腿部以上基本是完整的，面部温润饱满，衣饰线条流畅。两尊胁侍菩萨的腿部风化严重，菩萨仿佛是从石壁中钻出来一样。三尊佛像的背光已经成型，此外就没有别的雕饰了。三号窟作为未完成窟，对于了解石窟的开凿过程提供了重要的线索。通过对三号窟的考察，人们了解到开凿的大体过程，石料的开采方法等等。

往前，第五窟之后，大概因为窟内有精致的石刻石雕，清代在其外面修复了木构阁楼。第五窟叫大佛洞，与第六窟构成了双窟。窟前有四层的阁楼，是清顺治年间修建。内室北壁坐佛高17米，是云冈石窟景区最高的佛像。这尊巨佛采用包泥彩绘方法，贴金，整体呈现唐代风格。佛像面容饱满，雍容华贵，典雅端庄。主佛左侧的胁侍菩萨，面带微笑，娴雅沉静，非常动人。洞内四壁，顶上，密密麻麻，大大小小满刻满雕着佛像，鸟兽，花草，宝塔，人物，琳琅满目，栩栩如生。门洞顶上的热带植物，颇有抽象画的意味。顶上，壁上到处出现的大肚子，小粗腿的飞天，幼稚而可爱。这些飞天可能是进入中国之后不久的形象，还没有完成瘦身。我一进去就感到震撼，浑身鸡皮疙瘩冒了起来。真的是艺术宝库啊！而且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作品。进入洞窟，游客们纷纷拍照。保安一再告诫大家“不能拍照”，但对于刚刚进入洞窟的游客拍上一张两张还是容忍的，如果拍多了，连续拍了很多张，就会提高声音劝阻，甚至是呵斥。返回的时候，又在第五窟仔细欣赏了一番。真的有新发现。洞口朝里两侧，各有一尊菩萨立像，三米多高的样子。佛像面部以上是完整的，饱满而圆润，线条柔和，形象逼真。脖子以下因为风化，只保持轮廓，一层一层的波浪状，颇有抽象画的意味。猛一看，像是从云中飘出，又像是从石壁中冒出。

第六窟与第五窟连在一起。第六窟是塔庙窟，中心塔柱居中而立。塔柱呈方形，上下两层。上层四面各有一立佛二菩萨，下层四面开龛坐佛。四壁环列着立佛十一尊，还有反应佛祖一身经历的佛教故事三十一幅。塔柱上上下下，左右四方，满刻满雕着佛像，神兽，花鸟，虫草，建筑，色彩斑斓，千姿百态。这些时刻石雕，被认为有犍陀罗艺术的风格。塔庙窟因为石刻石雕数量众多，形式多样，艺术高超，被誉为“云冈第一伟观”。

第七窟与第八窟是双窟，前面有三层楼阁。第七窟造像有胡风汉韵，体现出东西方文化的交相辉映。南壁有六尊神像，端静秀丽，风姿绰约，素有“云冈六美人”之誉。我在进入第六窟之前，跟门口的保安聊了几句。我说，请教一下为什么不让游客拍照？他说拍照时候闪光灯对佛像会有损伤。我说，现在大家用手机拍照，基本上不用开闪光灯。用自然光线就可以。实际上，也很少有人使用闪光灯。用手机拍照，对佛像不会有任何损伤。如果说有损伤的话，跟自然光的影响是一样的。保安说，可是有些游客不自觉，还是会使用闪光灯。我说，这种情况很少。要是为杜绝使用闪光灯，完全可以针对这种情况制定处罚规则。我又说，游客不远万里来看石窟，看造像，拍照不仅是为了纪念，为了欣赏，也是为了分享。不让拍照，就使人们旅游的意义丧失了很大一部分。我认为，这是对消费者权益的损害。保安最后说，既然你这样说，那就随便拍吧。这个保安就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第九窟和第十窟也是双窟，前后室结构。王南解说那个“人文清华”古建节目时说，云冈第九窟是世界建筑艺术博物馆，有东西方各种建筑艺术的展示。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东西方建筑的很多样式和元素。有中国的鸱尾和斗拱，有希腊的柱式，有印度的塔刹，还有结合古希腊与古印度的犍陀罗艺术。壁上密密麻麻小粗腿的飞天，非常可爱。

第十三窟被叫做“音乐窟”。内室的佛像还有异域风格。最有意思的外室壁上的雕刻，有各种认得出认不出的乐器，中土的，西洋的，波斯的，印度的；有各种各样的舞蹈展示，有的还具现代的意味。比如拉丁舞之类。

走出十三窟之后，我到前面树下休息，顺便吃点东西。拨打了门票上的投诉电话。我开门见山地说，我打这个电话，要投诉你们景区。对方倒还客气，“请问您投诉什么事情？”“我投诉景区不让游客拍照。”对方犹豫了一下说，先生请您稍候，我马上处理一下另外一个事情，一会儿给您打过来。我以为对方在耍滑头，试图回避。过了三五分钟，对方还是打电话过来了。她说，景区并不一律禁止游客拍照啊，我们只是禁止拍照时开闪光灯。我说，不是这样的，是完全禁止，不让拍照。对方说，景区的考虑是，使用闪光灯拍照会对文物造成损伤，所以禁止。我说，我们现在使用手机拍照，不需要开闪光灯，有自然光就可以，不会对文物造成损伤。对方说，我不怎么用手机拍照，不了解情况。我接着说，游客不远千里来旅游，拍照是为了留念，欣赏，分享；不让拍照，就减少了游客的体验价值，实际上是对消费者权益的损害。对方说，不管怎么样，我们这是为了保护文物。我感觉到对方有点不讲理了。我说，其实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儿。景区将佛像，壁画等等艺术品的拍摄权交给某些机构，他们可以拍摄，拍摄出来出书可以赚钱，景区可以参加分钱。这就是景区禁止游客拍照的真实原因。但这样做是损害消费者权益的。对方显然不高兴了，说，我们景区就是这样做的。作为游客，不让拍照就不能拍照。我只是这样说一说，不指望可以改变什么。为了不影响情绪，就没再说下去。

接着往前，看了“昙曜五窟”。第十八窟设计最为精巧，保存最为完整。外观看，上面是巨大的明窗，佛像胸部以上呈现出来。下面正中的门洞较小，只有明窗的一半。远远看去，佛像面带微笑，神态安详。主佛像高15.5米。面颊丰圆，鼻梁高挺，浑厚质朴。身披千佛袈裟，左手放在胸前。据说这尊佛像是灭佛的太武帝的形象，他身上的千佛就是他所迫害的佛教信徒，此佛像意味着他的罪孽和忏悔。“昙曜五窟”中，十八窟是佛像最丰富的一窟。主佛像两侧分别配置胁侍佛，胁侍菩萨，十大弟子。左胁佛头顶华盖，面庞浑圆，体魄伟岸。左胁菩萨头戴花冠，秀丽典雅。上端的五弟子中，下排那位体态修长，衣带流畅，像是新疆人的形态，整体保存完好；上面一排三神像，一人掉了下巴，眼睛里还有笑容；另二人满脸堆笑，神态活泼；此三人身体下半部被风化，腿部以下隐入石壁之中。最有意思的是中间那位，从主佛像身后探出头来。几乎是没有身子，头部直接从石壁中冒出来。这几位弟子，都是西域人的形象。这种隐入石壁的效果，应该是大自然的杰作，非人力可为。在整个云冈石窟的游程中，最让我感动的就是第十八窟中这几尊“印象派”的雕刻。

往前就是第二十窟，那尊露天的大佛。原先也是有窟檐和外室的，后来坍塌了，右手边的胁侍佛也毁损了。因为露天呈现，看起来高大伟岸，常被认为是云冈石窟中最高的佛像。其实这尊佛像只有13.7米高，比第五窟那尊佛像要低3.3米。我前些日子看宁浩的电影《慧明师傅》，讲的是大同周边发生的事情。慧明师傅与大长腿来到云冈石窟，就在这尊大佛前面拍照。我09年来云冈石窟，就只看了看“昙曜五窟”，然后在这尊大佛前拍照，在佛前的大树下抽烟。那株大树还在。留意到大佛头部右上方那个飞天，大脸盘，粗腰身，不像是飞得起来的样子。大佛头部左上方也有一飞天的，面部残缺了，而且是侧仰着飞的样子。

我很想去看看三十九窟。王南他们那个节目，就从三十九窟讲起，从塔窟讲起。三十九窟是个塔窟，中间是塔心柱。无奈，三十九窟在维修。用绿色的大网严严实实包裹着。看见一位着制服的师傅出来，我凑上去跟他聊了几句。就我对三十九窟的了解，向他求证一番。聊得还算投机，于是得寸进尺，说能不能让我进去看上一眼。师傅说，对不住，我没有这个权力。

又去博物馆看了看，又沿途返回，将几个重要的洞窟复习了一遍。

真的是很有收获。我上次来，走马观花，一无所得。这次来做了一些功课，了解了一些知识。有针对性地观察，确实会有不一样的收获。说实在话，我走进第五窟的时候看到那些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美轮美奂的石刻石雕，不禁油然而生自豪之情。我甚至有些惭愧，在我们感慨古罗马及中世纪欧洲的建筑艺术时，我们居然想不起我们也有云冈石窟这样了不起的艺术宝库。

大同云冈石窟旅游体验价值：AAAAA

图一，一号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