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尚未完成的启蒙

朱海就 原创 | 2023-05-05 08:10 | 收藏 | 投票 编辑推荐 焦点关注

五四青年试图打破传统秩序,提出了“德先生”与“赛先生”等目标,以图建立一种新秩序,这场运动在近代中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那么,他们提出的目标有没有实现,如未能实现,原因是什么?下面,从启蒙的角度做些说明。

启蒙是一个理性概念,指正确认识自己的利益,准确地说,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到一个分工合作充分展开的“社会”下来认识,认识到这样的社会是自己的利益所在。因此,要维护具有这种特征的社会,认识到谁破坏了这样的社会,谁就是损害了自己的利益。有这种认识,是启蒙。相反,把自己的利益和某个人,某个机构,某个组织,某个国捆绑在一起,认为自己的利益取决于后者,就是非理性,也是没有得到启蒙。

启蒙,是建立在对社会的正确认识之上的。社会是实现自己利益的手段,但并不是任何社会都能增进自己的利益,只有分工合作充分促进的社会,才是自己的利益,为此,任何的政府和个人,都不能破坏社会,他们的行为必须符合使分工合作得以可能的规则。这是经济学给出的“原理”,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也是极为重要的社会科学知识。

根据这一原理,“社会”高于国家,“国家”只有在服务于分工合作的促进时,才有存在的合理性。国家通过保障分工合作不断扩展的社会,来保护个体的利益。国家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只有这样,国家才能成为服务个体利益的手段。

根据对“社会”的这一认识,统领对国家,对传统、对西方等等的认识,无论是国家的行为还是个体的行为,都要放到这个原理下来检验,即“理论”先于“历史”,有关国家和传统的各种观念,都要在逻辑上成立,建立在确切的理论之上,不能以“历史的”或“经验的”观念来取代它。我们把具有上述认知,称为真正的启蒙。

真正的启蒙是一个“科学”问题,准确地说,是能否认识或求得有关“社会”之原理的“科学”问题。当习得这种有关社会何以可能繁荣的科学知识时,启蒙才开启了。习得这一科学知识,是理性,也是“启蒙”。这才是被准确理解的“赛先生”。

但五四青年并未曾接触上述知识,他们事实上没有受到启蒙。因为,当时的传统没有给他们提供这种知识,而当时引入到中国的西方思想,也没有给他们提供这种知识,甚至可以说,是与真正的启蒙相反的知识。

这种被引入到中国的西方思潮,不是真正的个体主义,它把打破约束等同于“自由”,而没有强调应该服从普遍的一般性规则。这种思潮不是“自由主义”,而是建构主义,后来整个社会倒向国家主义,正是与此有关。

由于五四青年并没有习得有关社会何以繁荣的科学知识,所以,他们没有被启蒙,也就是处在非理性的状态。他们意识到“德先生”的重要性,但是,他们却不拥有支持“德先生”的观念。因为“德先生”是正确观念(启蒙)的结果,而这种观念他们并不具备。

他们的“非理性”,在行动上表现为以破坏的方式实现变革,他们试图打倒孔家店,当然还有整个民族之后持续几十年的非理性行为。他们以为打破了传统,就会有“好”的社会,结果引来的是比他们试图打破的传统更加具有建构主义色彩的“国家主义”。他们把国家作为实现目标的手段,这是可以的,但是他们没有意识到国家应该受“分工合作原理”(自发秩序原理)的约束,在这个约束之下的国家,才是有助于分工合作的,因此才是有助于他们利益的。

由于“社会科学”的贫困,他们在诉求国家的时候,在无意中塑造的是一个不受约束的国家。他们以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就是自己的利益,殊不知,只有受约束的国家,才是自己的利益。结果,国家压倒了社会,最终也压倒了他们。他们自己与他们的后代,成了牺牲品。上世纪正是按照这个逻辑演绎的,计划经济、大跃进和各种运动等等,一个接一个,直到1978年,中国人才开始过上好日子,而这时距离五四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

所以,“救亡压倒启蒙”的问题,是伪问题。首先,当时人们不清楚真正的启蒙应该是什么,这样的启蒙当时并没有真正开启。其次,这句话的意思是应该先有国家,然后再启蒙。但是,如果没有真正的启蒙,那么所谓的救亡,只是制造出一个更不利他们境况的国家。如果真正的启蒙被压倒,那么所谓的“救亡”就谈不上了。

所以真正的问题,不是救亡,而是启蒙。启蒙,意味着一个民族开始进入到一个理性的时代,对过去非理性的告别。在这样的社会中,个体通过自我建设,推动潜移默化的改变。从这个角度说,五四开启的启蒙运动还远没有完成。

个人简介
1994年毕业于浙江大学 获工程学学士学位 1999年毕业于浙江大学 获经济学硕士学位 2002年毕业于浙江大学 获经济学博士学位 浙江工商大学经济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经济学博士 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特约研究员,北京九鼎公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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