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梦京华之我们的“京油子”—北京话

毛大庆 原创自 新浪博客 | 2010-04-24 15:29 | 收藏 | 投票

    “您可别玩大发了!”“他呀,谁都不吝!”甭问,这是两句倍儿正的北京话。只是现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能一字不错地将这两句话读利落,也不清楚还有多少人能一字不差地说出这之中的意思。在方言中,北京话可能不是最动听的,却是最亲切的。找不到方向了,别人会说你“晕菜”;吹牛吹大了,别人会让你“歇菜”;管窝火生气叫“搓火”,管出丑叫“露怯”;强词夺理和嘬叫“矫情”,难于相处是“各色”;停车叫“踩一脚”,有话不直说叫“兜圈子”“弯弯绕”……北京话天生就有一种调侃、轻松的味道。北京话生动,有韵味,却也透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

    北京话虽然是标准普通话的基础,但真正的老北京地方方方言还是有不少特定的表达方式。幽默、打趣是很大的特点。所以相声产生在北京,也是缘于此。但要特别体会北京的幽默方式,不了解一些特定的词儿和表达也真的不好理解,特别是南方人。记得1996年的圣诞节晚上,和罗京等十几个“北京人在上海”讲了一宿的笑话,一帮子北京人过足了北京话的赢,不亦乐乎。席间有一个上海女孩,整个儿一大惑不解,到第二天早上打电话问其中一个朋友:大哥,昨天晚上你们都讲了什么呐?……合着什么也没听懂。

    北京人能说会道是可考的。小时候听相声,有句话记得很清楚:“京油子,卫嘴子,斗不过保定府的狗腿子”。这句话的全句,应是“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十个京油子斗不过一个卫嘴子,十个卫嘴子斗不过一个狗腿子。” 北京、天津、保定这三个城市,按照明、清的行政名称,应该称为北京城、天津卫、保定府。

    北京是皇帝住的地方,天津是保卫北京的东大门,保定是保卫北京的南大门,而且这是华北平原上三个最大的城市,所以三个城市的来往十分频繁,于是“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就自然而然地流传开了。

“京油子”和“卫嘴子”都是比较好理解的。王朔的“京油子”,郭德纲的“卫嘴子”都是很典型的。

    北京是国都,是皇帝、王公大臣住的地方,作为老百姓来说,不要说这些人,就是他们的佣人,都是您惹不起的,俗话说“宰相家人七品官”嘛。从上层看,皇帝一言九鼎,一句话可以让人升官,也可以让一个人丢官丢命,做他们的佣人就有一定的风险性,官被抄家的时候,佣人的财产可能同时被抄,甚至和老爷一起杀头。所以当佣人既要巴结老爷,好多得点赏钱,又要与老爷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自己吃挂络。从底层看,佣人的东家也是他的后台,这就是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一个邻居如果当上了一个有权势大官的佣人,而你以前曾经得罪过他,他就会仗着老爷的势力加倍地报复你。所以北京人很少去直接地、过份地得罪周围的人。于是,看过突变大事太多的北京人,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和谁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对谁都不过分地亲密,谁都不得罪。而且发现风向不对,也会马上转舵,来个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外地人看北京人这么事故,这么油滑,于是就生出了“京油子”这么一个称号。

    但是,需要说明的是,第一,并不是所有的北京人都是京油子,第二,京油子是一些北京人在风云变幻的那个环境中,为了自我保护而逐渐形成的一种心理反映。可能你讨厌、瞧不起甚至鄙视京油子的作派,确实北京人没有成大气候的人,但是你从另一面看,真正的老北京人,没有一个犯大错误的,没有一个上大当的。就是因为他们在意识上只求平安、踏实,在行为上长期以来形成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了,做什么都左顾右盼。

    天津是北方的一个重要的商埠码头,既有陆运,又有漕运、海运,因此天津比较发达的是商埠文化和码头文化。为了揽到买卖,为了拿到装卸任务,就要说服客户,久而久之,天津人能说,给人们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卫嘴子”这个称号自然而然就叫开了。为什么过去的相声演员要先经过天津观众的认可以后,才可以大胆地闯江湖,就是因为天津人平时说话就很诙谐、幽默、逗笑,所以,能把天津人逗乐了,就一定能够红遍全国。

    “保定府的狗腿子”是一般人不明白的,关键的分歧在“狗腿子”。有的人认为狗腿子就是汉奸,而且抗日战争时期华北地区的伪军司令部在保定,那么保定人当伪军、当特务的一定大有人在,但是,凡是日本鬼子占领的地方就有汉奸,为什么偏偏说“保定府的狗腿子”呢?难道北京、天津就没有“狗腿子”吗?我小时候就这个问题问了在保定华北电力学院工作的六姨。

    后来她告诉我,其实保定人不承认自己是狗腿子,就把狗腿子解释为“勾腿子”,说保定人摔跤爱勾别人的腿,而且这招很厉害,很出名,所以就有了“保定府的勾腿子”之说。我觉得这个解释也不是很靠谱儿。不过,保定是北京的南大门,驻扎着许多军队,满清直隶总督府、陆军军校也设在保定,再加上其它的原因,保定人习武的风气很浓,各种武术的流派在保定都有,摔跤在保定就更为普遍,其中不乏高手。那时北京的王公大臣们要找看家护院的人,就到保定来找,如果这个王公和那个大臣家有了矛盾,两家的家丁一见面,大家都是保定人,甚至是同门的师兄弟,这个矛盾就容易化解了,所以大家都愿意到保定来找武师,慢慢地在北京看家护院、做“镖爷”就成了保定人的专利,就好像绍兴出师爷一样(师爷也是秘书)。在“旧社会”,从老百姓的角度看,为老爷服务的、帮老爷做事的就是狗腿子,而这些“狗腿子”都说自己是保定府的,所以“保定府的狗腿子” 这句话就产生了。

    “京油子”只是防守为主,当然斗不过“卫嘴子”的主动进攻,所以在打交道中,“京油子”是说不过“卫嘴子”的。“卫嘴子”再能也只是嘴上的工夫,而“狗腿子”却是动武的,既成帮成伙地,又有老爷做后台,当然“卫嘴子”是斗不过“狗腿子”的了。

    要想将北京话琢磨透了,且得下点工夫。其实,地道的北京话指的是住在北京城区一带的本地人所说的话。多以胡同居民为主。不过,居住在诸如昌平、平谷、房山的老北京人,还有些自己方言,比如我的同事刘小震家就是几代居住在昌平的老北京,而她们那儿的方言有些词儿,城里的人也听不明白。在历史上,北京话着实风光过一阵儿。远的不说,就从近代讲起。据老北京人说,1911年中华民国成立后,首届国会中有人提议奉广州话为国语。可结果,北京话以一票之差压倒广州话成为国语。时过境迁,今天的国语早已变为普通话。不过,按照《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普通话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如此看来,北京话与普通话的缘分从没有断。

    北京话大多发音含混,但这并不影响它的美感——间或滑出的几个儿化音透着骨子里的亲切。北京话喜用儿化韵。而儿化韵正是北京话的神韵。想学好儿化韵的外来客不少,但摸不着门道、乱用滥用者居多,谢霆锋就是个代表。在电影《无极》中,每每他一张口,观众们就会笑出了声——就为那一口变了味儿的儿化韵。一般说来,凡是小、少、细的人或事物都可加儿韵,比如小狗儿、小车儿,再比如“看你的腰吧,细得像根儿绳儿似的”。相声大师侯宝林先生说过一个段子《戏剧与方言》,用侯先生的话说,凡加儿化韵的话都有一种小巧、亲切的感觉。比如说“冰棍儿”,一听就不大,“如果说‘冰棍’就不好听,好家伙!那冰棍大得是不是要两人扛着吃啊?”

    曾经引领文化潮流的北京话不但藏着北京的历史,还包含了一方风土人情、习惯传统。北京话就像一部活着的历史,散发着难以言表的精气神儿。北京话,从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清脆动人,从老大爷嘴里说出来则诚恳热情,从大老爷们儿嘴里说出来则风趣幽默,让人听了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


    补记:一些典型的北京话

  白斋:白吃白喝。
  不开面儿:不给人留情面。
  迸磁儿:闹别扭。
  扳杠:固执己见,纠缠不清。
  拌蒜:因累或多饮,行走艰难。
  拔份儿:高人一筹。
  白话:说话不着边际。
  搓火儿:生气、憋气。
  吃挂落儿:错误地受到牵连。
  处窝子:见人不敢说话。
  出溜:滑动,动作迅速。
  底儿掉:非常彻底。
  点儿背:运气不好。
  点卯:到那儿报到或看一眼,打个照面儿。
  逗闷子:寻开心,“逗咳嗽”、“开涮”意思同。
  抖机灵儿:显示自己,特指轻浮表现。
  打联联:在一起瞎混。
  跌份儿:丢面子,“露怯”、“怯勺”意思同。
  硌应:厌恶、厌烦。
  裹乱:从中插入干扰的意思。
  坏醋:也做“坏菜”,事情结局不好。
  裉节儿:关键时刻。
  撂挑子:扔下事情不管了。
  门儿清:明白,清楚。
  闷得儿密:保密不声张或背着人做事。
  抹不丢的:形容不好意思的样子。
  蔫土匪:不爱说话而心里有数的人。
  拿搪:推脱刁难。
  撒鸭子:放开脚步跑。
  上脸:越说越不听。
  塔儿哄:混事儿。
  挑眼:挑理,怨别人办事不合规矩。
  虾米:傻了眼。
  幺蛾子:耍花招儿。
    嘬瘪子:有苦说不出。
    ……

 

2010-4-24 于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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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简介
优客工场创始人、董事长。东南大学本科毕业,北京大学区域经济学博士后,清华大学深圳研究生院兼职教授,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客客座教授,东南大学建筑系特聘教授,中科院mba中心客座教授,北京大学法学院校外辅导员。英国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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