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亚战乱会改变中国‘走出去’的战略吗?

翟智高 原创 | 2011-06-13 00:02 | 收藏 | 投票

     最近,北京宏福建工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北京宏福”)等企业接到了来自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商会的特急传真。传真称,应利比亚驻中国大使馆要求,准备就中国企业在利比亚承建项目受损失情况,与利比亚方面启动谈判。

    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商会等部门能否将中国企业的要求协调统一,由商会或政府出面,谈判解决赔偿问题,结果尚不明朗。

     利比亚战争爆发后,中国企业在利比亚遭受损失,企业如何索赔?渠道不甚通畅。

      2007年前后,中国企业开始大量赴利比亚承包项目,主要集中在基建、电信、石油天然气领域。与利比亚方面直接签订合同的中国国有企业为13家,以大型央企为主;而与利比亚方面直接签订合同的民营企业有少数几家,包括北京宏福、浙江宁波世纪华丰控股集团等。

      今年3月22日,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姚坚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介绍, 中国企业在利比亚承包的大型项目共有50个,涉及合同金额188亿美元。有媒体据此分析,“按照当前汇率换算,合同金额共计人民币1233.28亿元,这是天量的损失。”中国在利比亚的石油和基础设施领域投资约190亿美元。目前还不知利比亚方面如何支配这些钱款。中国向苏丹投资约200亿美元,中国已是苏丹石油主要进口国,进口南北苏丹总开采量的70%的石油。

      利比亚承包工程的中国企业,在利比亚战乱遭受的实际损失,大型央企,及中兴、华为等已经长期拓展海外市场的企业相比,几家刚刚走出国门,正试图在海外市场大展拳脚的民营企业,则在这次利比亚战乱中遭受了较大打击。

      中铁23局主要承担着利比亚南北铁路的建设任务。由于反应及时,中铁23局员工在撤退前,已经将所有的设备集中在4个基地,将电瓶等重要部件拆卸下来,深埋地下。大型机械设备则雇佣当地人看管。已知的损失,只有部分作为生活用车的皮卡车,被当地反政府武装征用,用于打仗了。

      中国铁建股份有限公司旗下中国土木工程集团、中铁23局、中铁11局等企业,在利比亚一共承建3条铁路,合同金额达42.3亿美元,均是由利比亚方面出资建设。这些铁路项目于2008年开工建设,在中国铁建的工作人员撤出利比亚前,中国铁建已获得了利比亚方面支付的工程预付款及部分工程进度款,而这部分款项大于该项目的支出。目前中国铁建的实际损失主要集中在,为建设该项目购买的10亿元人民币左右的设备和材料滞留利比亚,这原本属于需要逐年摊销的成本。

      中国铁建在利比亚的工程都购买了工程保险,投保对象既有国内也有国外保险公司,中国铁建正在评估受损失的具体情况,将会获得一定金额的理赔。

      中国交通建设股份有限公司在利比亚承建的是住房项目,合同金额21亿美元,由利比亚住房和基础设施委员会出资建设。在撤离前,已经完成了全部工程的16%,而中交股份拿到的工程款则达到了15%到20%,对方已经支付的款项基本能够覆盖成本。目前主要是一些设备滞留当地。

  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在利比亚的承包项目,均为政府国民住宅项目,工程规模为2万套,累计合同额约合176亿元人民币,工期40个月,项目工程量已完成近半。

    中建总公司与利比亚方面签订的合同规定,工程预付款为合同总金额的25%。而完成工程量的50%,中建总公司已经拿到的工程进度款,应该超过合同总金额的40%。与从事基建项目的企业相似,电信企业在利比亚的损失也并不严重。

    中兴、华为这两家电信企业在利比亚的损失相对较小。电信行业具有特殊性,即便是发生战乱,当地买家对其的依赖性也很大。

      卡扎菲政府和反对派都要求保持电信网络通畅——无论谁主政,都需要电信企业的技术和服务,并且会保证相关设施和人员的安全。

      中国企业与利比亚方面签订的基本上都是工程承包合同,预计中国企业的直接损失不会超过合同金额188亿美元的三分之一。受损失的主要是与利比亚方面签订承包合同的企业。

受伤的民企

    与以上企业的相对乐观不同,少数去利比亚承包项目的民营企业受战乱打击似乎更为沉重。

    民营企业北京宏福公司2009年到利比亚总承包5000套住房及其配套设施项目工程,预算合同总金额折合人民币约34亿元——这是该企业首次赴海外承包项目。

    虽然项目全部由利比亚政府投资,北京宏福只是作为总承包方进行项目实施,但利比亚战乱,还是给该企业带来了直接经济损失约12.3亿元。

    2月20日至2月26日,北京宏福在利比亚的两个工地,先后遭当地人抢砸。十几台汽车及机械设备和几十台电脑被抢走,大部分办公设备被砸。工作人员将剩余的部分设备和物资集中存放到附近的村庄。但很多当地人还没等我们的工作人员离开,便开始动手抢夺。现场设备损失之外,北京宏福还被拖欠了4个月的应收工程进度款。

    宁波世纪华丰也是一家与利比亚直接签订合同的民营建筑企业,合同金额约33.54亿元,在利比亚承建一个大型住房项目。利比亚战乱后,该工程只能全部停止,给世纪华丰带来了巨额损失。

    由于一些民营企业首次走出国门,对利比亚当地的情况缺乏了解,采取“国外项目国内打法”,对突发事件应对不足,以及管理水平不高,受利比亚方面刁难等因素影响,没有及时领到工程进度款,增加了企业的损失。

    北京宏福采取了必要的防范措施。2009年6月,该公司为在利比亚的项目,向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投保了出口信用保险,赔付比例为商业风险赔付90%,政治风险赔付90%,最高赔偿金额为2300万欧元。

    目前北京宏福已经获得首笔赔付款8568万元。

    索赔有望

    无论央企还是民资,要挽回在利比亚的损失,并非完全无望。

      中国企业目前应该注意搜集在利比亚承建工程期间的采购清单、清关清单、完成工程量报表、垫付资金清单、银行转账单等资料,以便为将来索赔做好准备。

        中截至2010年底,中国铁建在建海外项目283个,合同金额1687.18亿元。虽然利比亚项目、沙特朝圣高铁项目建设都给该公司带来了一些损失,但企业要发展,光在国内竞争太激烈。由于资源和市场等原因,‘走出去’的战略暂时难以改变。

    中国在利比亚拥有大量投资,这些资产有多少可以挽回如今依然是个未知数。而中国与其他国家相比,走出去的模式各不同。

   韩国对利比亚的投资高达360亿美元,占利比亚外商总投资的三分之一,数额远远超过中国在当地的利益。今年2月,利比亚乱局初爆发的时候,韩国政府曾经从利比亚慌忙撤走1400名公民。但韩国政府即与利比亚反对派的联络,并且透过不同的国际救援组织向利比亚过度委员会捐款上百万美元。利比亚过度委员会承诺韩国政府,将尊重该国与卡札菲政权所签署的所有协议。

   意大利也与利比亚关系密切,在当地有大量投资。而鉴于此次义大利在北约干预行动中所扮演的角色,该国投资得到保障应该也不成问题。

   中国在利比亚的投资,以及这些项目所遵循的所谓非洲模式,即由国家力量主导,一条龙式的服务,然后用基建换资源。

    只有国家主导,大型国企才能进入非洲投资,他们的资金也多来自国家政策性低息贷款,在市场竞争中拥有更大的优势。中国的项目很少雇用当地劳工,各种配套,从各种原材料到厨师,清一色的都是中国人。撤侨的时候,中国在当地有超过3万名公民,远远超过其他国家。

    基建换资源模式取得了一定成功,因为一条龙的系统需要由政府主导,国企配合,带着一点计划经济的色彩。但在利比亚进行这种大张旗鼓的投资,如此声势浩大,使得中国的项目不可能韬光养晦的进行,当利比亚国情发生变化时,就具有巨大风险。卡札非政府还会倒台,该政府签的合同还能有多少算数?

       中国政府已经与利比亚过度委员会接触,并且作出捐赠,但中国在利比亚接近200亿美元的投资在后卡札菲时代能否继续下去,中国在利比亚的原定投资计划是否需要作出改变,如今依然是个未知数。

      中国企业在利比亚承建的大部分是住宅、道路等民生工程,发包方是利比亚政府。按国际惯例,战乱过后,不管是卡扎菲政权继续统治全国,还是反对派统治全国,或者利比亚东西分治,当政者都有偿还这笔债务的国际义务。但是,利比亚局势是由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导演的“流血的政权更迭”,对卡扎菲恨之入骨的西方,能轻易承认中国企业此前在利比亚所做的投资是合法的吗?

     虽然多数企业表示,利比亚事件不会影响他们的“走出去”战略。但再“走出去”开展相关建设的时候,不能只埋头“闷声发大财”。

个人简介
北京大学政府管理与产业发展研究院研究员,曾长期在科研部门工作,承担过国家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攻关研究项目,成果记在史册里。哲人有训:“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爱好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领域多学科交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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