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投资小结:自由和政府的边界

徐英武 原创 | 2016-01-15 06:36 | 收藏 | 投票

  2015年我的投资收益是-1%,标普500的收益是1.5%,落后市场。从2009年元旦到2015年12月底,我的累计收益是41倍左右,标普500是164%,大大领先市场。简单说说我的投资理念:

  只投资在美国纽市和纳市流通的普通股,没有涉及其他资产。

  所投资的公司的标准是:A,我能够理解;B,该公司有良好的前景;C,合理的价格;D,公司治理比较好,董事会和管理层对股东比较友好。

  偶尔使用杠杆,2015年最大的杠杆是20%。平时会保持一个很高的仓位,一般是期初本金80%~100%左右。

  资金一般分配到8~10个公司。最大会把30%的期初本金投入到一个公司。

  主要投资市值在10亿美元以下的小公司。

  不做空;没有投资过中国概念股。

  依赖公开的信息作为决策依据,主要是各个公司提交到证监会的表格。每年要浏览、研读上千份的年报、季报、股东投票书、招股说明书等。
 

 
 


  人生而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夏日里的一天,我从英国约克搬到美国纽约,和邻居道别,他问我去哪里,我说我要追随你们祖先的足迹,从老约克(Old York)移居到新约克(New York),他大笑。当年那些英国的先民们,为了宗教信仰自由,乘风破浪漂洋过海,让我肃然起敬。我的境界就差多了,搬家是为了赚大钱,显得有些粗俗,不过赚大钱委婉的说法是“免于贫困的自由”,所以既然都是为了自由,大家也算得上是同路人。

  到了纽约,承蒙老友的关照,我很快在长岛安顿下来。长岛面朝大海,四季分明,很有我家乡的味道。更妙的是,从长岛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法拉盛,法拉盛是一个华人聚集区,从外观上看,简直就是我们县城80年代的景象,街道上虽然没有煎饼卷大葱,也没有看到火烧,但是却有青岛大包和油条。第二次去,在一家川菜馆,竟然有大肠,真是妙极妙极,我赶紧大吃了一顿,快活快活。

  我的一个同学兼老友,住在美国西海岸的硅谷,看我一个人在长岛孤单寂寞,趁着劳工节假期,不远万里,过来看我。我这同学在美国呆久了,变得和美国人一样淳朴,我问他想去哪里逛逛,他讪讪地说要看自由女神像。想到我们为了自由,竟然在遥远的纽约相聚,我立刻附和,好好好,又约了纽约另外一个好友和他太太,一起拜访自由女神像。那天却是一个秋老虎,艳阳高照,我们排队登上自由女神的小岛,云卷云舒,清风徐来,天水一色,望羊兴叹。自由女神右手高举火炬,左手紧握独立宣言,面目沉静,仿佛在引导人民走向自由,又仿佛悲天悯人,感慨为什么有些人,喜欢给别人设置枷锁,剥夺别人的自由。
 


  遥想当年,那些跨越大西洋,疲惫不堪的移民,看到自由女神的身影,纷纷聚集在船头,心中点燃无限希望,然后犹如蒲公英一般,随风飘散,四处落地,生根发芽。这些移民大部分是为自由而来(言论自由、信仰自由、免于贫困及免于恐惧的自由),但是我相信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思考,为了追求自由,需要先放弃哪些自由,换句话说,公民纳税,雇佣政府官员来保障自己的自由,这些官员能强迫公民做/不做哪些事情呢?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几百年来的社会演化,让我们在很多方面达成共识,确信政府可以强迫我们做某些事情,比如,婴儿必须接种某些疫苗,男孩女孩都要念书识字,交强险一定要买等。这些事情大家好像分歧不大,但是有些事情则分歧很大,比如,美国联邦政府强迫老百姓买医疗保险,不买罚款。在这一问题上,总统奥巴马意志坚定,毫不妥协,一部分共和党人则咬牙切齿,诅咒发誓,要废了奥巴马医疗法案,理由之一是这个法案剥夺了老百姓的自由,买不买医疗保险,你政府管不着,是个人和家庭的自由。

  要理解我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就要从我投资过的一个公司说起,易康(eHealth Inc. NASDAQ: EHTH)。易康是一个医疗保险分销商,主要的客户是个人、家庭和小业主,每卖出一份保险,保险公司就付一份佣金给易康,生意到也简单明了。和传统的代理人相比,易康通过网站卖保险,没有面对面的咨询,所以成本很低。在2010年,看到易康如此巨大的竞争优势,我曾经把80%资金全部分配到这个公司,我当时的考虑是,奥巴马医疗法案强迫大家买保险,会产生巨大的新需求,而且因为网站销售成本低,易康会取得更大的市场份额。然而实际的情况和我的预料却南辕北辙,也让我体验到投资之难和投资之险。

  在奥巴马医疗法案实施第一年(2013年),果然如我所料,易康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股价也扶摇直上,从15涨到60,我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火眼金睛,洞察力惊人,提前三年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堪比巴菲特。然而在第二年(2014年),易康又从60一路跌到了10。短短一年,发生了什么?原因很简单,政府也开始卖保险了。政府搭建了一个和易康类似的网站平台(insurance exchange,医疗保险交易所,实际情况比较复杂,联邦政府、州政府共同运作),销售各家的保险,还不收保险公司的佣金,2013年平台运行不顺畅,2014年就顺畅了。政府网站平台的运作当然需要钱,没关系,这部分钱纳税人出了。据说2016年政府的网站平台也开始收费,也是从保险公司收取佣金,以减少纳税人的负担,但是,因为这些平台不用缴税,不用盈利,所以我对易康的前景还是不乐观。实际上,从2015年易康已经开始转型,大力开拓一些政府平台不卖的保险。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政府强制大家买保险还说的过去,那么剥夺保险代理人卖保险的自由,政府亲自卖保险,是不是越俎代庖踩红线了?如果政府可以剥夺保险代理人的自由,是不是政府也可以剥夺保险公司的自由,亲自出保单?何处是政府的边界?

  什么情况下政府可以剥夺个人的某些自由,是一门精深的学问,大家见仁见智,意见纷纭,我不是政治/经济学专家,这里就不深入讨论了。但是一般而言,我的看法是,尽一切可能,把个人和家庭的自由还给个人和家庭,让分散的个人决策,取代统一的政府决策。正如大贤弗里德曼(货币主义的那个经济学家)主张的,现代政府的各个分散的救济项目,比如经适房、地铁补贴、教育、食品、农业补助,林林总总,补贴项目的运作成本极高,腐败丛生,还不如统统汇集起来,把钱直接发给穷人,让他们自己决定是把钱花在孩子教育、医疗、挤公交还是地铁、买房还是租房等。回到上面易康的问题,我的主张是,政府把自己的保险销售网站平台私有化,让他们和易康公平地竞争,既减少了纳税人的负担,又归还了保险代理人的自由。

  说完美国,再看看国内。在过去的几十年,我们的言论自由、信仰自由有了巨大的进步,但是离老百姓的期待,还相去甚远。我们剥夺了8000万党员的宗教信仰自由,似乎也有失人道,而且事实上,在家里摆一尊佛像敬佛的党员,当不在少数。在其他自由方面,我们则差得更多,比如,老百姓不能设立银行,不能开发油田,不能成立电信公司,不能成立电视台,不能修铁路,不能自由汇兑外币,不能开办大学,不能开办医院,不能销售食盐,这些自由,我们过去都是有的。前一阵李总理要求各大电信公司限制高管的工资、还利于民、降低网民上网费用,电信公司拖拖拉拉,不愿执行,其实,只要让老百姓能成立电信公司,竞争自然会让网费降下来,总理就不用操心这些事情了,正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真相来自记者的自由报道,繁荣源于商人的自由决策,这些道理都浅显易懂,可是按照政府的说法,剥夺老百姓的这些自由,都是为老百姓好,这让我非常困惑。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很多老百姓竟然相信这种说法,就像一个人,被小偷牵走了一只羊,小偷说这是为你好,这人说谢谢啊。

  前一阵,美国总统奥巴马神态黯然,满脸无奈,呼吁禁枪,说是每年那么多人死于枪击,让人心痛。我对罹难的孩子和大人也悲痛不已,也赞成加强购枪审核(比如信仰伊斯兰教不能买枪),但是却坚决反对禁枪。美国历史上没有发生过政府枪毙几十万地主的事情,没有发生饿死3000万人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学生打死老师、批斗国家主席的事情,可能的解释是,大家都有枪,如果政府不讲道理(政府经常不讲道理),个人可以奋起反抗,捍卫个人的自由,特别是言论自由。有了言论自由撒谎就困难些,所以亩产三万六这种事情,不容易在美国出现。反观我们中国,我猜如果大家有枪、有言论自由,1960年可能就不会发生饥殍遍野人相食的悲剧了。所以,持枪作为一种必要的“恶”,在人类更聪明之前,可能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代价,因为,自由从来不是从天而降、唾手可得(Freedom is not f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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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投资者,不可知论者,自由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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