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里生活不易,在村里生活更不易。城里人喜欢算计钱,村里人喜欢算计人。每次我返乡,爸爸妈妈都说,到家了,少说话,免得得罪人。
所谓不要得罪人,就是在村里,我们无论遇到谁,都要装孙子,扮可怜,只说自己忧伤的事儿,不能说自己得意的事儿。
我们说自己忧伤的事儿,他们就会可怜我们,为我们出谋划策,我们说开心的事儿,他们就憨憨笑笑,哦哦几声,随后扬长而去,在我们走后,背后都是刻毒的。
我们村过了 30 岁,依然不结婚的兄弟姐妹,都会成为村里的新闻人物,太多不怀好意的试探令人厌倦。
我们生活在村里,无论是富有,还是贫痹,都会有人飞流短长,含沙射影。在城里生活不易,在村里生活更加不易。
我在城里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在村里,我能找到一份工作,就算祖坟冒青烟,老祖宗显灵。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远离村子,在外面买房买车,只有逢年过节时,才匆匆回家一趟,短暂停留几天,又扬长而去。
我太理解那些跳出农门的兄弟姐妹了,尤其是那些呕心沥血也要走出农村的穷人。某些时候,背板乡村不是一种罪恶,是蜕变,水一直往前流,人一直往前走。所谓蜕变,从乡村走向城市,就是蜕变。
在农村生活,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物质上,我们都会感觉到疲惫。
我们村有的妇女,40 多岁,出去几年,烫发染头了,就会成为村里大多数人的笑柄,我们村有些妇女,老公不在家,耐不住缸寞出轨了,村里的舆论就可以杀死人。城里的一些常态,在村里表现出来就是变态。
村里也有很多美好的事儿,比如空气环保,蔬菜新鲜,人与人之间,还稍微有点儿淡淡的人情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喜欢城市多一点儿。
我们村现在全是清一色的楼房,还有公园,人工湖,政府办公大楼,健身基地,医疗机构,大超市。说不清为什么,依然有人感觉到失落。
我和父母呆在一起,时间久了,也很压抑,父亲还好一点儿,舍得吃舍得喝,一点儿也不委屈自己。母亲就不行了,不是她不舍得吃,不舍得喝,是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她己没有了消费的欲望。
以前没有钱,压抑惯了,有天富有了,真正有钱了,依然不会消费,依然是习惯于干巴巴地过昔日子。
我们家在村里还好一点儿,有些家庭,一年四季炒菜都不舍得放油。在某些环境中,压抑自己的欲望就是一种美德,释放自己的真实情感就是一种罪恶。
30 岁前,我们能远离村庄就远离村庄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当年如果我没有走出农村去北京当保安,可能也没有现在自己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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