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鲁克:一座凝固的灯塔

段永朝 原创 | 2018-12-10 15:40 | 收藏 | 投票 编辑推荐 焦点关注

 

  什么是大师中的大师?德鲁克就是大师中的大师。

  在我看来,大师中的大师有3个特点:

  第一,他没有参考文献。

  第二,他是所有人的参考文献。

  很多人在讲管理时,都会不自觉地引用德鲁克的话。

  比如,有这么一句话,跟人沟通要善于听他的言外之意,这句话是德鲁克说的,立刻就开光了。

  其实,这句话你奶奶也告诉过你。

  所以,大师中的大师的第三个特点是回归常理

  一、他,是一座凝固的灯塔

  2005年,德鲁克去世后一周,我特别想做一期杂志来纪念这位管理大师。于是召集了几位老朋友到的办公室聊这个事情。

  后来,我们做了三版报道,名字叫《德鲁克的背影》,我自己写了一篇小文章叫《德鲁克:凝固的灯塔》。

  德鲁克去世时,吴伯凡在做《21世纪商业评论》,胡泳跟吴伯凡曾经做过《环球管理》杂志。

  胡泳当然大家都非常熟悉了,他研究海尔数十年,出版了《海尔中国造》。

  他应该是对海尔现象挖掘最深的一位中国学者,同时他也是央视经济信息联播节目背后的首创人员之一。

  姜奇平是《互联网周刊》的一位20多年的主编,王俊秀在做博客中国网,所以,这四位都是响当当的互联网思想者。

  对我们来说,德鲁克是一个我们很难超越的高峰,所以我把文章的题目取名为《凝固的灯塔》,德鲁克为什么会给我这样一种感触呢?

  大师远去了,从此以后,不再有大师让我们方便地引用他的文献,不再有一个嘻笑怒骂的大师能够对世间万象进行肆意汪洋的点评。

  德鲁克发表了30多本书,一直在关注人的问题。

  那么,在他60多年的著述生涯中,他关注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不要以为他关注的是普罗大众,你、我、他,这些人的幸福福祉,不是这样的,他关注的是那些受到威胁的人

  《经济学人的末日》、《工业人的未来》,是他最初的两部著作,都在关注集权社会下,在那种高扬着进步福祉口号的绑架下,那些战战兢兢,腿肚子发痉的人,他们该怎样面对这个琳琅满目的世界。

  我对德鲁克印象最深的两点是:

  第一,在德鲁克思想里,摆对了知行关系。

  阳明学就在讲知行关系,中国人关于知和行的关系,是几百年前就辩论过的主题。

  德鲁克是坚定的行动主义者。但他既不蛮干,也不盲目跟随,也不是某种内心冲突、激励后的某种自动自发的探索。

  而是某种召唤,像乔布斯那样听从内心声音的召唤,而这种行动就含有知的影子。

  德鲁克在《后资本主义社会》里提到了社会拯救的终结,这是他最打动我的一件事。

  社会拯救几乎是20世纪乃至于19世纪后期弥漫到20世纪的一种虚幻思想。

  那么,什么叫社会拯救呢?

  社会拯救是许诺一个伟大社会的到来,这其实是基督思想,或者说被大师们调治过的基督思想。

  伴随着机器的使用、电力能源的开发,人类掌控了越来越多控制自然的能力后,感觉到战斗力爆棚,感觉到美好社会指日可待,明天就可以跑步进入乌托邦社会。

  所以,20世纪充斥着对社会拯救的某种陶醉。

  德鲁克认为,社会拯救是一个巨大的泡沫,是一个正在衰弱的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行动。

  但显然不是为了追求更高、更快、更强,最优化的、更大的利润的、最大化的一个可以量化的福祉而行动。

  这是我对德鲁克的一点点小小的体会。

  第二,德鲁克把团队的协作放在首位。他关心人,但他关心的是大写的复数的人,不是单数的人。

  复数的人形成一个小团队,这也恰恰是他所命名的组织。在他眼里,组织从来不是一个单打独斗的英雄,组织是一个有机体、是一个器官。

  在这种情形下,21世纪最大的挑战是让组织成为变革的领导者,让组织顺应时事变化,同时引领时代的发展。

  事实上,德鲁克并没有给出管理的终极答案。

  可是,我们的大师箴言里经常说德鲁克给出答案了,比方说目标管理、绩效、领导力、创新等。这些是答案,但不是终极答案。

  今早,我在一个小餐店里领教了什么是管理。老板身体力行,拿着笤帚扫地,边扫嘴里边嘟囔,这个地方以后要注意清扫,这个椅子要这样摆。

  老板在嘟囔的同时,旁边的一个打工阿姨说了这样一句话:“管理管理,不管不理”。

  这是典型的中国式智慧,什么叫管理呢?

  管理就是不管不理,老板说了我们就重视了,老板不说我们就装看不见,就是这样的。

  所以,团体协作或团队建立目标,非常重要的一个挑战在于,我们今天面临着大量事先难以确定的事情。

  二、重新思考管理思想

  我们今天会议的主题是VUCA,即不确定性、易变性、脆弱性,或者模糊性、复杂性等等。

  所以,我们对德鲁克的哲学或者德鲁克的管理思想,需要有一些新的思考。我将其总结为三个问题:

  第一,今天的组织已经变成了无边界组织,或者叫弹性组织,这个恐怕是德鲁克难以预料的。

  在德鲁克所有的著作里,只是朦朦胧胧地提到了互联网、计算机,没有具体提。

  他提到的知识生产者的生产力,是他临近去世的十年内发表的最重要的一些著作的思想。

  什么是知识生产者的生产力呢?

  首先,有赖于组织边界的变化,关于这件事情,德鲁克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或者没有给予具体的阐释。

  今天,组织不再是一个边界清晰的器官,而是一个突破企业边界的网状结构,甚至更多地变成了一个虚拟器官。对,它在虚拟化。

  在这种情形下,企业存在的理由是什么?或者组织存在的理由是什么?就变得非常重要。

  这是一个时代给出的课题,直指主流经济学的发展目标。主流经济学试图解决的问题恐怕要重新审视,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托夫勒提出的概念,生产、消费者的合一。

  生产者和消费者只是一个标签,一个身份的标识。

  它只具有时空的限定性,也就是在某个时间点、某个空间你的身份是生产者,时空转换之后你就会变成消费者,而你仍然是你。

  所以,我们每个人身上有很多标签,这是第一个;第二个,组织中的人和拥有者们之间的雇佣关系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自由职业者的涌现,雇佣关系慢慢变成了联盟关系。

  过去,员工受雇于一个企业,要终身服务、忠诚于这个企业,这几乎是企业文化的必要组成部分。

  但是,对今天的企业来讲,这种要求显得不合时宜,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味偏好。

  口味偏好随着时代发展而变化,而你是社会中的人,所以,你的口味、偏好又会受到别人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发现自己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我们在社会交往、经济活动、不断学习过程中发现自己。

  认识自己的真面目,不在于你的哪一个社会标签定义了你是谁。

  因为,你的社会标签可能是你的拖累和包袱。

  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业余生活、退休之后,一定是老爷爷的术语,而不是年轻人的术语。

  对年轻人来讲,朝九晚五是强烈的工业时代的色彩,未来的生活方式和工作方式一定会走向合一和一体化。

  然而,在上世纪德鲁克的著作中,显然没有对这种状况的展望。正是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关注生产消费发生了哪些转移。

  经济学要求解决如何生产的问题,管理学要解决生产效率、组织效率,甚至管理目的上的问题。

  如果这些问题最基本的焦点发生了迁移,那么,关于这些问题的解释也一定会发生重大的迁移。

  第三个问题,一个知足社会的到来。

  现今社会,是一个不知足的社会,你可以把它的正能量描绘为进取心,描绘为永不满足、勇攀高峰,这是处于工业时代鼓励我们自我实现、攀登马斯洛三角形的第五层的一种奋斗的过程。

  但是,在信息社会,每一个人都充分互联,每一个人都拥有一百个AlphaGo帮助你生产、做决策的时候,请问人发生了什么变化?

  如果这时候的人依然是欲壑难填,依然是今天想一百,明天想一万这样一种思想状态,这个社会会怎样?

  我相信,这样的社会会把我们代入到德鲁克曾经批判过的一种精神奴役的状态,我们是我们自己的牢笼。

  在这种情形下,传统经济学和传统管理学的目标函数,一定要发生再一次的更迭。

  三、他,一座流动的灯塔

  前面我们说德鲁克是一座凝固的灯塔,但其实,他还是一座流动的灯塔,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有这样一种蒙蒙胧胧的感受:

  在西方世界,不管是科技界、思想界、文化界都在发生一次深刻的自我反省和自我突破,这种自我反省和自我突破就在于柏拉图哲学和赫拉克里特哲学之间的此消彼长。

  西方的思想带有浓厚的柏拉图哲学理念论烙印,理念论强调对世界本源的洞察。

  但今天,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复杂多变、瞬息万变的世界,这种事先的把握、精准的瞄准、现实的谋定已经变得极其艰难甚至不可能。

  甚至我愿意进一步提出这样的问题,这个世界好玩儿吗?

  今天,我们都在比赛,看谁最先拿到上帝的答案,谁比谁更接近标准答案,这种对答案式的生存真的好玩儿吗?一点都不好玩。

  所以,德鲁克是流动的灯塔,他依然散发着他人格的魅力和思想的光芒。

  我们不能指望在德鲁克那里找到所有照亮我们前程和我们孙子们前程的标准答案,德鲁克必须要引述,德鲁克需要阐发,不停地阐发,然后我们用超越德鲁克的方式来纪念他,这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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