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做成事的人,首先要解放自己

傅盛 原创 | 2019-01-27 01:35 | 收藏 | 投票 编辑推荐

 

  内容来源:2019年1月18~20日,在“2019极客公园创新大会” 上,猎豹移动CEO傅盛进行了以“放之海而皆准的机器人逻辑是什么”为主题的精彩分享。

  张鹏:你们猎豹玩抖音是不是玩得挺好的?我在抖音上看到了一个小视频,是猎豹公司里发生的故事。视频里这个人是谁?

  傅盛:是挺好玩的。视频里的人是我,这歌还是我专门选的抖音神曲。

  张鹏:你就天天堵这个机器人的路是吗?我对你在公司里的工作状态还挺感兴趣的,是不是一直这么不饱满?

  傅盛:不是,我非常忙,过去两年可能是我工作以来最忙的时候。

  张鹏:你忙什么呢?公司在美国上市了,业务发展也不错。

  傅盛:先把刚刚抖音的事儿说完,我们当时把Musical.ly卖给了头条,其实抖音是Musical.ly的一个类似版本。

  当时,我觉得短视频是一个很大的机会,在全公司内部也要求大家去理解这个产品。我的女儿就天天玩儿抖音,她经常教我技术流,我觉得如果不玩儿就会落后。其实这个时代的发展非常之快,而且不知不觉我们就老了。

  我们2014年就上市了,当时我就在思考一个命题,对我个人而言,下一个机会是什么?最近有一部电影《燃点》。

  张鹏:那你下一个燃点是什么?

  傅盛:我是被张颖(经纬中国的创始管理合伙人)逼着去拍的,后来好像是唯一一个公司上市的创业者。在我们的价值观里,上市是一种成功,但我现在完全不这么认为,你会突然发现你会思考一些新的命题。

  对于猎豹公司而言,我们2010年成立,2014年上市,为什么能上市?下一步怎么办?我记得我站在敲钟台上我就想:

  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在将来哪一天我们能上市,本质上还是太幸运了。

  我们在当年抓住了互联网,我个人也抓住了互联网这一波,我2002年就进入了互联网行业,成为一名产品经理。但那时连产品经理是干嘛的都不知道,因为实在没什么工作好做了,所以就做了产品经理。

  现在回想起来,很幸运自己成为算是互联网的第一代产品经理,在不知不觉中就用互联网获取了当时很多优秀的人都获取不到的认知。

  我跟张泉灵一起办过紫牛基金,我跟她讲,我自来北京的那一天,就从没想过能跟她一起工作。

  你说这两个人的赛道为什么会有一个交点呢?这个交点的核心不是说有一天我突然变得极其优秀,而是我站在一个巨大的成长浪潮里,我自然就有更多的机会让自己成长。

  于猎豹移动而言,我们在2010年时觉得移动互联网在中国打得特别凶,然后我去了美国,发现全球互联网中好像工具做得都不怎么样,所以我们当时就全力以赴做了海外的互联网业务。因此,我们上市时,70%多的用户都来自于海外。

 

  总结这一点,我其实不过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幸运儿,能力开始是误打误撞,到后来就变成了自己的方法论,但只有不断去追寻一个大时代的变迁机会,才有机会变成这样

 

  一、绕开BAT三座大山

  张鹏:时代给予你的机遇,要把它当成资产去增值,而不要当成现金流,花了就花了。你刚才讲到当年是有时代的机遇在推动,但我觉得最近几年,你花了很多精力在机器人这件事儿上。

  这事儿是你感受到了什么时代的进程,或者一些什么样的东西去驱动你投入这么大的精力?机器人为什么会成为你的一个新焦点呢?

  傅盛:因为时代就是这样。刚上市后我认为面对BAT三座大山我们不可能通过把移动互联网做得更好来进行突破。现在看起来不完全对,但大概率是对的,可能你得抓住更小的机会才行。

  当时我们在全球有研发办公室,突然看到一项能把人脸认出来的技术,觉得特别神奇,并且几个人的小团队就能做出来。

  我以前也做过类似于美图秀秀这种产品,识别人脸是极为麻烦的,我们当时想去识别人脸,发现有1/3是识别不到的,直到发现这个叫人工智能的技术,就进行了深入的学习,发现这个机会很有可能是下一个时代的基础。

  作为我个人来讲,我自己参与过奇虎360,那时候占中国互联网70%的流量;

  后来做了360安全卫士,也占了安全软件的70%;

  再后来又做了猎豹移动旗下的产品,像Clean Master清理大师,今天日活还有1个多亿。

  除此之外,还做过其他很多款用户量很大的产品。

  

  所以,我想如果能激励我努力而又勤奋工作,那就一定要找到一个值得我拼搏奋斗、让自己有成就感的事。我想找难一点的来面对未来的事情,可能是未来30、50年的事。

  作为一个产品经理,我的梦想是定义一款产品,无论把一款产品做得再好,都不如当年汽车、电动车的出现。

  综合这两点,我觉得用人工智能+机器人的道路是值得全力尝试的。

  张鹏:所以,你选择做机器人不是因为它容易追随趋势,而是因为它难,以及你想推动这个趋势?

  傅盛:从大概率上是必成的,但是三年成五年成,还是再三年五年成,不好说。但就算没做成,也至少试了一下。

  张鹏:你试了也有一两年了,有什么收获吗?有哪些超过你想象的艰难,或比你原来想象的简单,这有什么技巧可以分享一下吗?

  傅盛:超过想象的艰难,就是更深刻地理解了产业链。做互联网的人,本质上不需要理解产业链。

  当开始做网页时,整个HTML(超文本标记语言)的构架都已经标准化了;

  做PC时,PC买过来几个板子都给你插好了,在过去电脑工业发展了10年以后,你只要把上面的应用做好就可以了;

  做移动互联网就更简单了,app的开发难度比当年Windows上一个程序的难度还要低,框架更完整。

  我们一直在讲用户需求、交互体验,但做机器人时,你会发现原来很多东西都不成熟。

  比如现在屏幕上的一些机器人,光选摄像头你该选哪一款呢?

  你发现绝大部分摄像头是为手机配的,可能是拍人像更好,但是防逆光不够好,导航时,由于算法不够成熟,你光靠视觉就看不见,你要加一个激光传感器,但全世界没有几个激光传感器的供应商,而且非常贵。

  一个激光传感器1万多,机器人一卖就卖20万,那别人怎么买?最后就去找小的创业团队,他们做了一个两三百的,但质量不稳定,你还得派质量方面的相关负责人跑到人家生产线上,教人家工人怎么组装,或者卡质量标准。

  现在很多创业都在享受产业链的红利,我以前经常和产品经理说,当一个英语老师说他要做手机,而且还做出来了时,一方面说明英语老师能力很强,另外是因为中国手机产业链已经相当成熟了。

  但是,手机的难做难在消费端,包括市场策略、机型策略,在产业链上的确很成熟,所以做机器人最困难的就是产业链,我们的服务接待机器人豹小秘,里面有8000多个原件,而且很多上面有几十块板子,全都得自己做,没有标准。

  张鹏:所以这是一个没有被很好定义和结构化过的新世界,我觉得这是它最大的问题。

  原来移动互联网里都是一层一层搭建起来的,到应用这一层相当于种什么庄稼、如何施肥、一年种几季这些问题。但到机器人,就是一座山,这个山还没有被弄平整,什么都没有。

  傅盛:对,其实这个都算不上产业链。

  比如你要需做一些板子,跑到深圳一个厂去做,但他们都是接手机、消费电子类的,你一次不订几十万片,根本不愿意搭理你。这个时候只能刷脸,和对方讲情怀,讲机器人的未来。

  讲情怀还是有用的,至少人家接活了,说我们一起瞄准5年以后的市场,万一以后手机销量下降了,竞争更加激烈,你们也得找未来嘛。

 

  这其实不单单是一个理性的分析,它一定是感性和理性的结合,光靠感性,一会儿就撞死在沙滩上了,一定是有一个大的未来来吸引所有愿意参与的人的。

  而且一开始参与的人一定是少的,但它不断地被验证,形成一个一个小的闭环,一步一步向前走,大家的信心也就跟着起来了。

 

  二、鲤鱼跳龙门

  张鹏:刚才你其实也讲到,你自己从当年做国内用户的产品到海外用户的产品,产品服务的视角其实是不断地在延展、变化,后来你投入很大的精力做 AI,包括现在去做实体化、机器人,外界就感觉傅盛特别爱折腾,别人一件事儿干几年,你一个事儿到了一定的阶段就开始出现延展性了。

  你背后选择的逻辑就是刚才我们讲到的,你肯定要给自己一些有挑战的事情,你肯定要先做正确的事儿,但怎么判断它正确,你一般有什么判断和验算的逻辑?因为我们要的是追求而不是瞎折腾。

  傅盛:所以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我在上个季度写了一封内部邮件叫做《创业8年,同行都没了,我们还在增长》(傅盛:人生哪有什么成功失败,无非是放弃还是超越),我们创业时是一家PC收费杀毒软件公司,业内排名第三,如果收费就排在第二

  现在看下收费杀毒软件的那一波,瑞星、卡巴斯基已经全没了。其实就8年时间。

  我们第二波是做移动工具,再反过来看,当年很多工具也没了,比如国内的UC卖掉了,我认为不卖也挺艰难的,茄子快传至少国内没有了,91助手卖掉了,等于助手类的产品也没有了。

  今天这个时代的变化是越来越加速的,而且很多以前我们认为就是应该的商业规则,其实也在变。

  比如互联网的自由和开放,以前是自由链接,点一个超级链接就能跳来跳去,今天能跳来跳去的APP已经很少了。

  所有的互联网厂商都在追求自己的一个内在的闭环,手机厂商、操作系统厂商也进来了,我今天的操作系统是免费借你的,但所有这些应用层的流量,我能拿多少是多少。

 

  所以,这是一个外在环境的加剧变化,使你不得不折腾。

  张鹏:因为他们现在都越来越成为一个个板块、分割,这时你就很难再像当年有那么大的成长空间和机遇了。

  傅盛:第一,我们也很幸运,我们是最早进入互联网的公司之一,所以最开始基础设施不够好的时候,我们做的都是系统工具,造就的能力都是关于系统的。

  但你又没有操作系统在手上,所以这个能力就必须重新迭代,这是我折腾的一个底层逻辑,外界变化的逻辑。

  第二,今天即便猎豹不去做AI、不去做机器人,其实我们还可以做成一家盈利很不错的公司,事实是我们到今天盈利也都还不错,我们上市之前总共融到大概 7000万美金,到今天账上有6、7亿美金的现金。

  我们去年有5亿人民币的运营利润,如果算上投资收益,有10几个亿。其实每年都有正现金流,当我们发现工具衰弱速度比较快时,就加强游戏,我们游戏的环比增长到了70%,所以去年没怎么受到版号(国家新闻出版广播电影电视总局批准相关游戏出版运营的批文号的简称)的影响,因为我们是在海外做游戏。

 

  但是,我一直觉得一家公司盈利才是最终的结果,所以还是可以做一些突破性的业务。

  因为如果你把这家公司有希望做到10年、20年、30年的时候,一定不是以当前这件事情的盈利状态来决定你未来的10年,一定是要冒风险的。

  如果折腾失败了,有一天黯然神伤,大家一定说这是一个瞎折腾的CEO,但是如果有一天真的把下一个浪潮抓住了,它可能会从一家还不错的公司变成一家领导性的厂商。

 

  我觉得所有公司都像鲤鱼跳龙门一样,可能少部分才能跳上去,但如果你不跳,就只能一直在这个小的环境里,不太可能会长成大鱼。

  在今天这个时代,我认为被淘汰的是大多数,诺基亚最后倒闭时说“我们什么也没做错”,你从一个职业经理人的角度你完全可以这么说,但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错,所以最终完蛋了。

  功能机越做越好,防摔性也越来越好,两周充一次电都没问题,但你不去做智能手机。柯达倒闭时,它的胶卷成像一定是最好的,但数字成像却没有迎头赶上。

  张鹏: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多东西就是一个企业发展的过程中,注定要面对的一些不连续的状况。

  环境是不连续的,机遇也是不连续的,甚至你自己的梦想可能都是不连续的,因为你完成一个梦想后不能停在这儿,肯定还要有下一个,所以一定是另一个东西。

  那折腾就是为了突破不连续,是吗?

  

  傅盛:是的,其实我现在越来越深的感知是,所谓创业者无非就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外在环境永远是最关键的因素。

  我最近喜欢看生物学(大脑),后来发现所有东西都是外在塑造的。我们讲达尔文进化论,其实进化论的翻译都是不够好的,达尔文的原词不是用“进化”,应该是适应。

  张鹏:最早翻译的是“天眼”。

  

  傅盛:对,地球刚出现时应该全是海洋,这时是不需要人类存在的,后来出现陆地、小行星撞地球,所以才能有我们今天这么复杂的生命,因为生命的本质是活下去,而不是变得更高级

  只是由于地球越来越复杂,那些越来越有智慧的动物才能在这个环境下生存。

  公司也一样,我们今天讲我们自己的逻辑,就是因为我们发现外面的环境变化太剧烈,这种剧烈让你自己需要不断拥抱这种变化,你才有可能变得不一样。

  张鹏:所以就是要让组织成长,即便不说你非得从内心意志上推动成长,你从外部环境上也必须成长。

  

  傅盛:是的,当你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都被满足以后,一定会追求更强的成就感,而这个成就感一定是推动一些事情的产生,而不仅仅是跟进。

  张鹏:从这个角度去看,机器人这个领域,同时在做的科技公司有Google、亚马逊,它们也在做类似的东西,和这些巨头相比挑战还蛮大的,你有没有分析过你们和它们做的有什么区别,或者说你的切入角度、未来发展的进程有什么不同的思考?

  傅盛:我在做之前拜访了全世界很多机器人公司,做的最早的是日本软银,做了Pepper,还有国内的厂商。

  我发现里面最大的机会来自于对于机器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并且极不一致。

  有的是从运动能力切入的,比如Pepper是从情感陪护切入的,这时就考验一个人对用户的理解。

  我认为Google和亚马逊这些大公司还没把机器人作为战略级的重点。一些创业公司的角度和我们的角度又不太一致,大家没有形成共识。

  很多人认为这件事不靠谱,但我认为不靠谱的最大好处就是你真正的竞争对手并没有那么多,不像有的行业竞争对手已经很多了,所以这就是机会。

  

  挑战来自于你的这个定义会不会准,如果定义不准也就成了炮灰了。

 

  三、“霰弹式”产品矩阵的快迭代

  张鹏:你当时一出来就发布了一串机器人,人家发布会都是酝酿了半天才推出一个机器人,当时我们都很震惊,一下把一条龙都打出去了,为什么要这么干呢?因为这个在业界带来了很多争议,你是有意为之的吗?

  傅盛:基本上算有意为之。

  第一,因为它的需求没有完全被确定,你可以把发布会看成一种试探市场需求的过程,其实我心里大概知道哪一款是我们核心的突破点。

  第二,黑暗森林法则,这里你如果讲得太清楚了,可能也不好。所以,我当时就想先把这个概念讲一讲。

  张鹏:你进这个产业时,一脚踹开门,开了一枪散弹,然后就出去了。

  傅盛:对,当然这个还可以事后再检讨一下,我自己也在不断反思和迭代。开始时你说我打了一串,再客观一点讲,因为你开始进入AI时,毕竟是一个新的行业,也不是完全摸得准要怎么做。

  所以,我当时提出了化整为零,因为这个技术链条很长,我要求每个技术链条都变成一个独立面对用户的产品,这个产品并不一定是追求能在市场上有多大的成功。

  张鹏:这里面有传感器等基础的东西和AI的东西相通,倒不是说每一个都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傅盛:对,比如说我们当时和喜马拉雅先合作了一款音箱,合作完以后,我们才发现其实今天音箱核心的难度根本不是来自语音转文字的技术,而是来自于怎么让麦克风把噪音消除,这个很少有人做。

  因为在智能音箱起来之前,做噪音消除的是搞雷达或搞会议系统的,全球也就几家会议系统公司,所以我们就去这方面找人。

  ASR(一种将人的语音转换为文本的技术)完了之后,你能不能把音乐快速识别出来,比如说来一个抖音神曲,我今天想听《我想学猫叫》,结果因为歌曲刚发布,所以音箱里没有,这是一套运营反应机制。

  后来慢慢就总结出来如果做机器人的话,最关键的点在哪里。你可以把这几个产品看成一个迭代的过程。

  张鹏:听说这些产品有一些已经落地了,那落地效果怎么样?实际应用时有哪些已经产生反馈效果了?

  傅盛:虽然我们自己的音箱产量不是太大,但我们的语音技术市场占比非常高:

  今天小米音箱的大部分语音转文字能力是我们提供的,小米音箱小爱同学的声音是我们提供的;

  我们和喜马拉雅成立了合资公司,小雅音箱全套的技术链条也是我们提供的;

  华为新发布的智能音箱用的TTS(双向追溯系统)也是我们的;

  美的智能音箱是我们帮他们做的。

  所以,我们相信通过2B2C(企业---渠道---客户)的方式,在今天整个音箱市场还是有很大份额的(30%以上)。

  张鹏:本质上通过这种应用,不一定非得是这个产品卖多少量、有多成功,而在于背后能力积累的应用、落地和进化情况。

  傅盛:对,所以当我们做完音箱以后,我们的小豹翻译棒现在是全网销量第一。所以总结出一整套把用户语音转化成服务需求的能力,然后拿这些能力再集成到服务接待机器人上。 

  比如今天这个大厅里,我们在这里讲话,那里摆一个机器人,在这样的背景噪音下,你和它对话不需要扯着嗓子喊。

  并且现在很多展会、博物馆大厅里,礼仪小姐都被取消了,直接用机器人来引导。虽然这个行业很小,但是落地的量已经很大了。 

  张鹏:我觉得最终技术会汇聚,因为机器人是一个超级复杂的系统,你需要各个维度的技术都往前演进,最终汇在一起才是一个临界点,所以很难说靠一个产品就能解决。

  傅盛:对,做机器人以后,我在这方面的体会特别深,我后来发现互联网的方法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你一定是通过产品的方式把技术给验证出来的。

  如果你只是一个技术,并且指望这个技术模型有一天突然出现一个爆点,还希望这个爆点让整个技术产品变得非常好用,几乎不可完成。也就是说,我们必须不断追求迭代的速度

  张鹏:原来一个集成产品做出来想要成功,迭代必然快不了,但现在你把它进行拆散,多维度分别去迭代,最终再把技术汇起来,完成大迭代,我多多少少有一点这种感觉。

  傅盛:其实我们都忽略了以前很多跨时代产品在之前所积累的叠加的周期。

  我当时做这件事情时,认真琢磨过特斯拉,我们也见过埃隆·马斯克,他最早做的时候是做一辆赛车,因为电池技术不成熟,只好找笔记本电池。反正赛车都是要修的,但是,只要加速感好就行了。

  所以他完成了第一轮迭代,然后用这个基础为技术生产出一辆所谓的豪华车,完成第二次迭代。第三轮迭代就是Model C,Model C出来后,现在北美一半的中型车的销量都来自它。

  反过头看特斯拉到今天已经10多年了,这个电动车才真正进入很多老百姓家里,我认为它是这样一个演化的过程。

  张鹏:其实我觉得很多东西需要一个进程,但是这个进程需要足够的、长期的耐心,但中间你还是要寻求更快的迭代。

  傅盛:就是迭代点越多越好,今天的创业者很容易陷入对自己极度的自信当中,“我有一个想法能干掉腾讯”,我今天还可以收到这样的短信。

  改革开放40周年,我也想了挺多。改革开放最伟大的地方就是快速迭代,邓小平说摸着石头过河,是摸一个走一步,摸一次迭代一次,是一个点一个点起来的,不是一个特别强大的顶层设计,我都怀疑他是互联网穿越回去的人。

  张鹏:到了互联网时代他也是好的产品经理,对于迭代有关注。最近听说你们又发了AI语音芯片,当然现在芯片这个事儿挺热的,大家都说傅盛又抓了一个热点。那这到底是一个热点还是一个大的构架?

  傅盛:真正做产业链时会发现还有一个困难:

  你找不到合适的芯片,同行也都没有看出来。

  我们当时为了选这个芯片很苦恼,几派技术人士各种争论,我们从英伟达(一家以设计智核芯片组为主的无晶圆IC半导体公司)挖了一个高级工程师,他说一定要用英伟达的芯片,因为这个好。

  然后我们搞了一帮做手机硬件和手机软件的人,说一定要用高通芯片。统一不了,我们就只好在里面放了821、TK1、TX1三块芯片。

  成本都是小事儿,光里面的接线就花了上千元,板子要做各种协调。当时做的我们内部都觉得芯片的协调是不可完成的,比如你跟它说一个语音,这个芯片完成了,再发指令让底下再动,是极其复杂的。但我们当时还是克服这个困难做到了,所以下一版我们的设计就简化很多。

  我们当时用了8个麦克风,说6+2很好,后来发现不行,因为821的芯片不支持8路麦克,我们下一代用10个麦克风时,这个芯片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设计,所以后来我们慢慢发现:

  AI这件事情其实没有专用芯片,或者是在一个场景下的专用芯片。

  比如说我们今天找到的NVDIA(英伟达)是为游戏设计的,高通是为手机设计的。为AI或者一些专属设备设计的芯片是很少的,而且今天讲芯片,我并不认为是赶热潮,今天我们讨论的美国卡姆士是最核心的一款芯片。

  但是,今天像24nm(纳米),三十几 nm 芯片的技术也很成熟,而且成本非常低,做一块把语音算法集成进去的芯片可能就几美金。

  这个时候你加入这么一块芯片,你的主芯片的负载就立刻下来了,否则你用原来为手机设计的芯片可能光语音就要消耗40%的算力,你再让它反应极其灵敏就很困难,这个现在叫边缘芯片

  张鹏:边缘计算,我觉得这应该是未来几年特别重要的热点,从云计算又回到前端来。

  傅盛:其实既便宜又快,我们那块芯片做得很便宜,然后又把算法放进去,这个其实像今天很多设备(智能音箱)都可以放,非常简单。

  张鹏:我觉得计算力又在重新组合,原来是从前端到云端,现在云端又回到本地,这个层面我觉得跟技术的发展进步有很大关系。

  所以,做这件事儿的本质还是在机器人、AI这条线上,就是增加它的效能,这个我觉得可以理解,要不然别人又以为你抓了一个热点。说白了就是把事儿变简单

 

  四、科技乐观者的理性思考

  张鹏:知乎上有很多爱提问题的人,大家向你提了很多问题,我们筛选出来一个大家比较认同的问题:

  2019年人工智能行业又进入冬天了吗?

  傅盛:技术每次都有狂热的热潮,然后再有消退,但我并不认为2019年人工智能行业进入到了冬天。

  我讲几个信号,我们可以看看过去5年我们讲智能硬件,大概只有智能音箱这个智能硬件的出货量是真正曲线式的增长。

  曲线式的增长并不在于天猫一台补贴100,百度杀进来,一台补贴更多,而是用户的人均使用时长、交互次数每天可以达到多少,这个数据是相当惊人的,以此来确定用户真的在使用它。

  今天讲人工智能这个词,我觉得很多人都把它理解到智能这件事上了,其实人工智能造就了第一批交互的变革。

  有点像触摸屏取代了键盘一样,今天“语音+视觉”这种交互已经开始逐渐普及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应用基础。

 

  乔布斯也说过,每一次交互的变革其实就是一次重新定义行业的机会

  大家会说这个老人才用、孩子才用,所有的切入都是从边缘用户开始的。人工智能在过去那么热到现在有一些消退,我觉得并不是坏事儿。

  我觉得拿太多热钱的公司不容易做好,当然也有做好的,因为大家会习惯用资本的力量去推进。但事实上,应该让大家回到用产品、用真正为用户提供服务的这个角度去推进。

  我们最近对2B、产业互联网也有很多摸索,我们发现这个行业的增长正在起来,而且AI技术真的开始在各行各业被应用,但不是互联网那种看上去爆炸性的模式。

 

  所以,我不认为人工智能行业2019年又进入了冬天,反而认为是回归了一些理性。并且,我还长期看好它,经过了这一轮以后,人工智能一定会高速增长。

  张鹏:其实是一个真正进入主旋律之前正在调整它的节奏,回归到主旋律,这件事儿以前可能反而过热了。

  傅盛:当你去关注所谓技术指标的时候,其实有时候就是过热的。

  比如人脸识别大赛上我又提高了一个点,我又是世界冠军,这时候就过热了。因为这一个点是在有限测试集上,大家都知道规则,可能背后调了几百台服务器,就是为了完成这一次的考试,就像我们考试出来的学霸,并不代表就对社会就有贡献。

 

  但技术一定要做到有贡献,当大家开始关注这个技术成为什么产品,给用户提供多少服务,甚至挣了多少钱的时候,我才觉得这是一个行业的常态。

  张鹏:今年猎豹提出了自己新的使命,“在人机交互的世界里,用科技让生活更美好”。你解读一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提出这么一个使命?

  傅盛:我最近参加过一个节目,后来他们怕我经常打广告,所以把我叫科技乐观主义者,把我的头衔去掉了。

  我的确是一个科技乐观主义者,我一直不担心所谓人工智能颠覆人类,虽然我已经做了两年的人工智能,但颠覆人类至少还需要很久。你越是研究人工智能越发现,人真的太了不起、太伟大了,虽然他有各种弱点。

  我最近还读了很多脑科学的书,发现人脑太神奇了,它什么时候能被复制?反正现在看不到,就算有一天真的被颠覆了,我相信它也是一个更文明的物种。

  

  我觉得人还是有创造力的一部分的,今天我们之所以遇到了很多社会问题,本质上是因为这个社会极不公平。

  有时我在想,作为一个小镇青年,本科也不怎么样,但今天能有这样的成就,还能站在敲钟台上敲钟,我觉得这个时代给我的机会实在太好了。

  但其实这个时代并不是给每个人这么好的机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叫做生产力极不发达,太多人必须为了生存去做太多没有创造力的事情,机器的出现本质上就是把人从没有创造力的事情中解放出来,今天人工智能能做到的事情也是如此。

  很多人说机器来了,我们就要下岗了。

  比如你说你请一些礼仪小姐站在那里几小时,除了给她一份工资,对她没有任何帮助,还在浪费她的时间。

  不如让机器去做大会接待,给她留下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自我探寻,没准她也可以变成一个特别有创造力的人。

  

  我觉得创造力的本质,并不是人生来就能有的,而是取决于外界环境有没有给他这样一个机会,去开放自己的大脑。

 

  张鹏:所有人生来都应该有创造力的,但是被外界的约束抑制了,所以你们想要借助技术来解放他们的创造力。

  傅盛:对,我觉得人和机器根本不是对立的矛盾,一定是机器让人变得更美好。

  人的大脑才是这个世界上伟大的东西,每个人都解放了自己的大脑时,可能这个社会才会变得无比美好。

  因为每个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这个想法可能会改变世界,但今天太多的人被束缚在没有创造力的工作当中。

  张鹏:我觉得有时候和你一样,外界很多人看你的时候,客观环境是这样的,你自己想做成就能做成吗?

  这个主观和客观之间还有很多冲突,很多时候我们的主观要服从客观,这也是现状。

  

  傅盛:对,但是你后来发现真正能够做成一点事情的人都是不被客观所压抑的人,可能这么大一群人里,只有一小部分不被客观所压抑,这一小部分人中到最后也只有一点点人能成功。但绝大部分人并不明白这其中的规律。

  我认为,这个社会的抗风险能力不够,比如给你提供的基本保障不够,所以你才会对基本生存有那么大的担忧。

  如果有一天我们通过机器去大量填补劳动力的空白,真的就像共产主义说的那样,你完全不需要工作也可以获得非常好的生活保障时,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会首先去解放自己,那一定会有更多人取得更大的成就。

  其实马克思真的非常厉害,共产主义就是这么一个社会,物质被极大丰富,前提是活得有人干,而这个一定是机器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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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猎豹移动董事长;原金山网络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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