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一万米的高空巡航，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蓝色苍穹，间或有白色的云朵划过，有时也可以鸟瞰万米高空下的连绵高山、广阔绿野和玉带一样的河流。但渐渐地，一切好像都凝结了，飞机的引擎声似乎也听不到了，那是一种万籁俱静的感觉，物我两忘，就像是与地面不一样的另外一个世界。在这个奇妙的世界里，我没有选择休息或翻看机座上的杂志，而是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书本，认真读了起来，就像一头扎进了蓝色的天空，自由翱翔。这是没有任何打扰的阅读，我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享受一种无与伦比的体验。
不知何时起，我养成了出差随身带书的习惯，也曾忘记了带手机充电器、剃须刀或者忘带了换洗的衣服甚至是文件资料，但却从来没有忘记过带书。有的时候，还会为带什么书，而犹豫不决。从此，漫漫的旅途成为长长的读书之旅，在形式上实现了“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刚参加工作后的那一个时期，主要是坐火车出差，特别是出省的时候，往往行程二三十个小时，背一袋干粮，带一两本书，买一张硬卧车票，在绿皮火车的咣当咣当声中，看书，欣赏窗外的风景，泡方便面，有时也和同铺的人们交流几句。这是现在回想起来都特别怀念的日子，是难得的轻松旅程，没有手机，也往往一个人独行，不用操心突然会有紧急的电话，也不用忍不住要翻看朋友圈并且点赞。火车的速度也不快，几乎每站都停，那悠长而地方口音浓重的站台叫卖之声，至今还在耳际回响，对一些地方土特产的印象，就是在站台的叫卖之声中形成的。在那种轻松的旅途中，读的书也是轻松的，大多都是一些文史类的东西。
后来，工作越来越忙，交通也越来越发达，节奏明显加快。特别是到了互联网与移动智能终端时代，信息过载，即时在线，每一天的时间总被工作和社交软件无时不在的信息提醒所切割，变得支离破碎，全神贯注而不被打扰也成为一种奢望。行程总是匆匆忙忙的，情绪总是急不可耐的，即使在高铁上也总处于喧嚣之中，有不绝于耳的高声谈论，有根本停不下来的游戏之声，还有电子屏里不断飘出的女人孩子的哭闹与打打杀杀之声，还有短视频里放荡不羁的笑声。我也在高铁上看书，但却不得不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所打断，也不得不隔一段时间就翻看一下微信，生怕误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在特别忙碌的时候，竟然也在高铁上摊开过笔记本电脑修改文件材料，最紧急的一次还用手机修改过PPT。于是，飞机上的那种相对安静的阅读，就越发显得难得。记得有一次，带了一本十分学术的书，前面在家读开头的时候，有些吃力，却在飞机上一口气读出好几十页，顺利进入新的境界。还有一次，在飞机上看完一本书后，思绪万千，就在书的空白处龙飞凤舞，不一阵就写了上千字的读书札记。
然而飞机总不是常坐的，飞机上的时间也总是短暂的，如果总是渴望那一万米高空的阅读，注定是一种奢望。我想，应该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让自己的阅读随时随地都能进入一万米高空的状态。而反过来说，在一万米高空享受难得的阅读时光，既值得珍惜，也让人遗憾，那只能说，读书的状态还不够投入。只能说，自己读书的功力还不够，难以凝心聚力，难以保持定力，难免就会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被琐碎的事情所打扰，或者从根本上来说，思绪总是在漂浮不定中。只要有足够的投入，只要真正的沉浸进去，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有“一万米高空的阅读”。
日常的工作也一样，一些重要的文稿总是感觉无从下笔，一些棘手的问题总是感觉无法入手，一些要紧的工作总是感觉来不及深入思考，这些都是还不够静心和专注，没有给自己调整好状态，没有钻进去，所以也就没有好的效果。这需要改变，在稍微有一点空隙的时候，我关上自己办公室的门，把手机暂时调到静音，什么其他的事情都不管了，只要能集中一两个小时甚至半个小时以上，全身心的去思考，都会有不一样的收获。或者干脆选择晚上，当整个办公大楼都已经寂静下来的时候，自己独处一室，完全可以从容地围绕着一个主题，思前想后，东翻西找，直到豁然开朗，如有神来之笔，那也是一种惬意的体验。
阅读是这样，工作是这样，而人生也是这样。只要努力就会有状态，只要平心静气就会有“一万米高空阅读”的感觉，给自己一个难得的高光时刻。
（二〇一九年十月一日国庆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