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记事起，透过职工宿舍的灯光
可以望见窗外雄浑陡峭的方山
据说，父亲的一位师傅就埋葬在了山顶
俯瞰从兴旺走向衰落的长征厂
临近年关的冬夜，我爬上方山
却被逼咄在几十丈风口的悬崖
凉薄的雾气从额头飘过，这样的困守中
才感觉到人的渺小和天道苍茫
父亲带着几个同事从侧面上来
山谷打出微弱的光，萤萤点点
他们是企业破产后，最后的一批坚守者
用白菜面条温暖了厂房的角落
三年前，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偌大的一片厂区已经沦为废墟
山坳里建起了普渡寺、圆通寺和圣水寺
不远处，还有弘川律师圆寂塔
石砌的台阶，少不了手推肩扛
山是红色的。石头砌成的地基
也是红色的，尤其愿力大过业力的时候
拂晓的钟声惊醒了世间名利客
弘川律师，“文革”后回大陆
曾主持汉代西域高僧竺法兰、
加摄摩腾开山古刹的中国第一爱国僧人
二〇〇四年圆寂后在这里茶毗
没有人想到，为纪念得道高僧
一度沉寂的山坳成为佛教名山
三十年前一样的红色山峦和季节性河流
附近村镇建起佛教旅游文化园
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指示
依然清晰可见。只是在半山腰
“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
变更为晨钟暮鼓和礼佛的经忏
作为探访者，我不会是第一个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长征子弟
像散落在各地的蒲公英——把缅怀情结
淡化为饭前冼手和饭后的闲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