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僧的书画以先贤为师,兼容并蓄,既继承先人的绘画思想,又主张抒发个性和创造力,在实践中不断求真、求变、创新,这与当时的主题画派大相径庭。
文|《小康》记者刘源隆
清初的画坛上,和尚画家很多,这一现象在中国绘画史上极其罕见。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便是弘仁、髡残、八大山人、石涛这四位活跃于明末清初的僧人画家。
“四僧”虽然被归拢在一起,但四人的艺术风格各异。基于坎坷的生活经历,他们的书画作品大多具有强烈、真挚的感情色彩,不但个性鲜明,而且艺术面貌独特新颖。
石涛之画,奇肆超逸;八大山人之画,简略精练;髡残之画,苍左淳雅;弘仁之画,高简幽疏。作品多表现出不平之气,个性鲜明;既学习古人,也敢于突破古人成法,而取材直接源于自然,充分体现了“天人合一”的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他们的画风对后来的“扬州八怪”有较大的影响,直到近代的吴昌顾、齐白石等画家。
6月,《小康》记者参观了在武英殿举办的“故宫博物院藏四僧书画展”。“四僧”展览的“龙头老大”多达81件套、共计163件作品,此次展览的展品数量成为历次“清初四僧”相关主题的展览之首,不少作品皆是首次示人。
四僧的书画以先贤为师,兼容并蓄,既继承先人的绘画思想,又主张抒发个性和创造力,在实践中不断求真、求变、创新,这与当时的主题画派大相径庭。
清初画坛最流行的画法是仿古,以王时敏、王鉴、王原祁和王翚为代表的清初“四王”最为著名,他们的画作把宋元名家的笔法视为最高标准,这种思想因受到皇帝的认可和提倡,因此被视为“正宗”。相较之下,有求变创新的“四僧”就成了“小众”。
而且,在清内府收藏画作时,“四僧”的画作也被排除在外。集清宫书画收藏之精华的《石渠宝笈》中,也只有3幅,还是因名字搞错或是编录者疏忽才侥幸收入。因此如此大规模地在故宫武英殿展览“四僧”书画,“四僧”在世时,即便有再高的想象力也是无法预见到的。
八大山人:他给了全世界一个白眼
八大山人的一生是悲愤的一生,也是孤凄的一生,更是创作的一生。他骨子里留着没落皇族的血统,透过冷气逼人、嫉俗傲世的丹青,在世人的争论中化为难释之谜。
八大本名朱耷,他给自己起过多个别号,包括雪个、个山、驴屋,但最常用的还是八大山人,四字连写,形似“哭之”、“笑之”。这个别号最早见之于世是在故宫博物院藏《杂画图》册(1684),本次展览中也收录了此作之一。此册共六开,内容为画竹、桃、蔬果、竹石双禽及猫等,动物形象简略夸张,脱离写实而趋于象征,用笔遒劲有力,这也是画家60岁之前作品的一贯特色。
八大山人传为朱元璋第十六子朱权的九世孙,生于明天启六年(1626),出生在书香贵胄之家,少年时即能画青绿山水,“悬腕写米家小楷”。他曾以平民身份参加科举,15岁时成为诸生,19岁时遭遇巨变:明朝灭亡,清军入关,不久父亲去世,他不得不隐姓埋名,逃往西山(南昌西郊)。这样的巨变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致命打击,他曾形容自己当时的心境:“不是霜寒春梦断,几乎难辨墨中煤。”为了躲避清军屠杀,八大藏身奉新山,几年后出山遇到清政府强力推行剃发令,又开始躲藏。
清顺治四年(1647),朱耷23岁时干脆落发为僧,每日伴随青灯古佛。他拜弘敏头陀为师,除了随其在进贤介冈灯社和奉新耕香院学法,足迹还遍布西山、安义、新建等荒野之地,过的是风餐露宿的丛林生活,修行佛法之余,也参与一些以诗会为名目的遗民团体活动。弘敏死后,他更是常年在外行脚云游。
八大山人擅长山水、花鸟、竹木,尤其擅长水墨大写意花鸟画。他是“清初四僧”中最具有突出色彩的一位画僧。其所绘的画,笔情恣纵,不拘成法。所作残山剩水,往往河颠树倒,满目荒凉,寄托了山河破碎的亡国之痛。
石涛:五十岁后遇到更好的自己
“清初四僧”之中,石涛的明宗室身份最为显赫。细讲起来:他是明太祖朱元璋之兄南昌王朱兴隆的后裔,是第一代靖江王朱守谦的后人,是第二代靖江王悼僖王朱赞仪的十世孙,是第十三代靖江王朱亨嘉嫡长子。石涛晚年的画迹上,也出现“靖江后人”的白方文印和“赞之十世孙阿长”的阔边朱文长印,都在表明自己的前朝宗室的高贵出身。
石涛姓朱字阿长,名若极,生于明崇祯十五年(1642),大明王朝灭亡时,他只有两岁。第二年,父亲靖江王朱亨嘉在广西桂林自称监国,兵败后全家遭到诛杀。混乱中,石涛被家臣救出,逃往全州湘山寺,长大后出家,法名原济,字石涛。
石涛16岁开始云游四方,于康熙五年(1666)来到安徽宣城,往返宣城、黄山和太平,与徽派画家梅清等人来往密切,早早就表现出对传统的“南北宗论”理论的轻蔑态度。其间他数次登抵黄山,大喊“黄山是我师,我是黄山友”的口号。展览中展出的石涛代表作《山水图册》,就是以黄山为描述对象,其中年代最早的一幅画为石涛26岁时的作品,细品可见画家早期艺术中与徽派风格的渊源。
在宣城居住十年后,石涛应友人之邀,于康熙十九年(1680)来到南京。经历国破家亡时,石涛只是咿呀学语的小孩,并没有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前朝贵胄的身份,却让他在艰难生活中保持了难得的贵气与骄傲。他自诩甚高,不愿做一个安分守己、碌碌无为的僧人,很快在书画上展露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