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昭

　　我曾看过一幅触目惊心的航拍图，在方圆130平方英里的美国底特律，除了市中心一小块灯光，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其实，即使是在白天，底特律的衰败也是一目了然。围绕着市中心高楼大厦群的是大片大片荒废的空地，即使有房屋建筑也是破败不堪，说它像一座战后的废墟城市，也不为过。

　　  汽车小镇，曾经辉煌

　　稍微了解美国的人都会熟悉底特律的名字。底特律本是一个普通的小镇，20世纪初，由于地处美国经济发达的东北部地区，加上依托底特律河以及五大湖的地理优势，汽车产业所需的钢铁和煤炭可以通过水路运送至此，于是多家汽车公司开始在此设厂，小镇自此开始成为发动美国现代化工业的引擎。20世纪上半叶，美国四大汽车制造公司福特、通用、克莱斯勒和道奇云集在此，使它成为赫赫有名的汽车王国。

　　短短20多年积累起来的财富，催生了底特律的城市现代化建设。世界各地和美国的建筑大师在这里大展才华。一座座摩天大楼在底特律河畔拔地而起。今天，隔着底特律河，带有美国20世早期风格的建筑仍然历历在目——渔人大厦层层叠叠，宏伟华丽；嘉德大厦瑰丽的红色建筑表面和用五色瓷砖镶砌装饰的墙体和大门独具一格，内部马赛克的装饰设计富丽堂皇；曾经是世界最高的酒店建筑——布克-卡迪拉克大酒店在2008年重新装修，具有高雅清新的新文艺复兴建筑风格；Penobscot大厦，在1928年建成时是纽约和芝加哥之外最高的摩天大楼……一面硕大的美国国旗在嘉德大厦的顶上飘扬，彰显着这座昔日的美国汽车王国的威风。每隔几分钟，一列底特律城市高架轻轨车从摩天大厦之间穿过，环绕着底特律的心脏。

　　 然而，从加拿大驱车跨过底特律河上的大使桥进入市区不远，这座城市的另一幅面孔就展现在眼前。

　　一座非常宏伟的大厦出现在右手不远的地方。它远离市中心的摩天大楼群，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荒芜的空地上显得十分落寂，只有纵横交叉的废弃铁轨围绕着它。这座大楼，就是大名鼎鼎的密执安州中心火车站。

　　在20世纪早期，这座火车站曾经非常忙碌，但随着美国的汽车工业和高速公路网的发展，驾车逐渐代替了火车。1988年1月最后一趟火车离开以后，这座车站就正式关闭了。废弃多年后，这座火车站只剩下了一个华丽宏大的外壳，走近看，则是千疮百孔——门窗全部缺失，墙体肮脏破旧，四周杂草丛生。建筑内部有点价值的材料全都被人盗走了，七零八落，遍地垃圾。

　　密执安中心火车站是底特律极其生动的缩影。2013年7月，当这座美国大都市宣布破产时，震惊了世人。人们难以相信，这个曾经威风八面的美国经济发展支柱，竟已落到破产的地步。

　　  破产之路，积重难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底特律的衰败从20世纪50年代就已经开始显现。

　　由于汽车工业高速发展，底特律的人口也高速扩张。但当时，美国社会种族歧视仍相当普遍。这激起了占人口很大比例的黑人民众的强烈不满，因此不断有种族骚乱发生。1967年7月，底特律“十二街大暴乱”持续了五天。美国政府不得不出动国民警卫队镇压。

　　大暴乱以后，底特律社会秩序日益恶化，许多住在城里的白人民众纷纷逃离城市。当时，第一条高速公路在底特律修成，大大便利了市中心与市郊的交通。于是，更多的白人居民抛弃了在城里的住宅，去市郊置业生活，这也是底特律20世纪60年代著名的“白人大逃亡”。

　　很快，底特律的人口就从鼎盛时期的180万下降到目前的不到70万人，而且在城里居住的居民多为穷人，其中80%以上是黑人。白人大逃亡留下了十几万废弃的房产。它的直接后果是让市政府失去了大批富有的纳税居民，政府公共经费出现了越来越大的亏空。

　　20世纪70年代，全球石油危机爆发，与此同时，日本、德国的汽车工业兴起。美国的汽车生产急剧萎缩，工人大量失业。一些大公司撤离了底特律。市政府的税收进一步减少，捉襟见肘靠借债度日。终于，2013年底特律宣布破产，成为美国第一个破产的大都市。

　　我去底特律之前，对这个著名的破产城市已有思想准备。但亲眼看到的景象，还是难以置信。只要离开市中心的高楼大厦群，向稍远的街区走去，破败的景象处处触目惊心——成片的工厂区和居民区荒无人烟，一座挨一座的昔日豪宅的框架依稀可见却门窗全无，屋顶塌落，荒草丛生，沦为鬼屋。走进这些街区，目光所及一片破败，实在无法想象半个世纪前那座赫赫有名的汽车王国的繁华景象。

　　复兴之路，能源打头

　　出发前，曾经对一个朋友说起要去底特律旅行，她竟脱口而出问道：“底特律，不是破产了吗？还有这个城市吗？”其实这也是很多人的疑问，在破产之后，生活在这座破产城市的人们，现在究竟生活得怎么样？

　　德莱克斯特区是底特律市的一个普通街区，这里的居住者以黑人居民为主，由于市政府资金长期缺乏，无力顾及年久失修的市政设施，据说居民已经在没有路灯的黑夜里生活了十几年。

　　不仅是德莱克斯特区，2013年破产时，底特律市的公共照明系统基本瘫痪，一半以上的街区不仅路灯不亮，而且连稍有价值的电缆都被人拽掉偷走了。很难想象，在一个美国著名的大都市，夜晚一出市中心就漆黑一片。

　　　　黑暗不仅让居民生活不便，还让坏人趁机出没，经常有犯罪案件发生。入夜之后，居民只能呆在家里不敢出门。2015年的夏天，德莱克斯特区的居民忍无可忍，自发组织了《灯光游行》。每到周二的夜晚，大家都手拿手电筒，走到街区中心唱着自编的歌曲：“没有灯光，这不公平。”向市政府抗议和呼吁点亮这里的路灯。

　　　　这次的抗议活动持续了两个多月，已习惯黑暗的居民们本没有对宣布破产后不久的市政府寄予多少希望。然而，在不久后的9月初，当德莱克斯特区的居民又一次聚集到小区中心时，人们的眼睛被灯光晃住了。他们惊讶地发现，光秃秃的马路边竖起了一排金属的灯杆。明晃晃的新型节能路灯已经照亮了他们的街区。

　　　　实际上，底特律市在宣布破产保护后仅一年，经过与债权人的艰苦谈判，2014年11月向密执安最高法院提交了《城市复苏规划》，并且被接受。从此，这座城市就开始摆脱破产阴影，重整旗鼓的复苏之路。

　　　　一座破产的大都市要复苏，所面临的困难无疑是巨大的。要寻找资金、吸引投资、创造就业、增加人口、提高税收。但如何在资金极度匮乏、债务累累的情况下下手呢？

　　　　底特律市政府选择从基础设施，也就是恢复公共场所的路灯开始，作为城市复苏的第一步。众所周知，底特律的一大问题就是人口负增长，而要让城市恢复活力，相对集中的人口不可或缺。而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则可以把人们从分散的郊区吸引进入城市，为下一步的复苏工作打下基础。

　　　　而在政府的“路灯复苏策略”中，新能源节能LED灯挑起了这项工程的大梁。据悉，市政府借贷筹集了1.8亿美元，修复大街小巷的照明系统。他们选择了投资少、效益高、使用寿命长又符合环保新理念的LED灯作为底特律新的市政照明用灯。到2016年年底，底特律已经全部安装完毕8万盏节能路灯。自此之后，灯光重新照亮了这座黑暗了20多年的城市。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夜晚有路灯照明，这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对于底特律，这却是走出破产，走向复苏的实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