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晓偲
二零一九,恰逢五四爱国运动一百周年。自那个“新文学时代”始,从朱自清以抒情闲话为主的散文观,到周作人强调思想的自由性与独立性的杂文观,再到鲁迅以议论见长的现代随笔,现代散文的创作便已繁荣一时。
“五四文学给我以一种人道主义和个人自由的思想底色,再就是世界主义的眼光。”作为鲁迅研究者,林贤治在无限追溯其思想和情感变化的文字脉络中,得到深刻而强烈的个人体验与共鸣,并将鲁迅的笔头融入自己的生命境遇,化为自己的笔头。作为散文家,林贤治亦是得益于诗人兼学者的双重身份,写起随笔浑然天成,无需依赖虚构想象,只需勾连生活经验,忠实生命体验,便可赢得写作上最大程度的自由。
今年年初,京贵传媒新书“林贤治自选集”之《看灵魂》《大海那边》《山之民》《重现的镜子》面世。光阴如矢,林贤治在自序中坦言,这是“从头收拾旧山河”对自身半个世纪写作生涯的全面回顾,仔细择取了不同人生阶段创作的散文、随笔、史论、诗歌等作品,收录了略显笨拙的无名诗歌,收录了暴露自身脆弱性的给至亲的悼文,收录了他作为时代的“反抗者”向形成定势的传统思想提出的质疑与批评,当然也收录自己颇为得意的气势恢宏的散文名篇。他“自选”的,就是他走过的所有的路,手捧赤子之心在你面前,非常真实,毫不遮掩,你能清晰地看到这就是林贤治,书里书外,毫不矫饰。
看仔细点,这样的理想主义,真是少见而又可爱。
谈林贤治,避不开鲁迅这座山头,他是“照亮黑暗的光”,然而“最先穿透自己”。一百年前,西方各种思潮通过新文化运动的窄门进入我国,有的化为云烟,有的变作沙泥,皆因传统的残余力量过于强大。有识之士不甘于做黑暗的附庸,也无法容忍周遭的沉睡,“德先生”与“赛先生”赋予了他们反叛的力量与激情,去呐喊,去彷徨。然而向左的、向右的,从反抗到隐士的,从前拧成一股劲的那群人最后都风流云散,唯有鲁迅一人,依然带着怀疑与愤怒的底色,非得掀开那充满腐朽气味的“铁屋子”。林贤治欣赏这种孤注一掷,也因此,研究了鲁迅一辈子。
有人笑他:“看似写了那么多文章,却反复用同样的语调在谈一句话。”由于读者慢慢消失,思想家的时代结束了。林贤治却从来不因读者喜好而改变自己,他拒绝迎合时代,拒绝豢养自己的文字。他还在批判,还在高声呼喊,还在不合时宜。
他书籍的核心仍然是人类的价值与尊严,笑林贤治的人其实将他的心事说中,却始终没有将他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