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关、挖角、收购、卧底，上海滩里物品所与华商所暗战不断，最终，华商所胜出，成为远东第一证券交易所。
文 | 吴福明
资本的世界里，暗战不断。近有上交所与深交所之间对上市企业资源的竞争远有上海滩物品所和华商所之间的争夺，谍战剧情演绎出的，却是另一番结局。
时间的镜头拉回到1920年7月1日的上海，那日晴空万里，四川中路近延安东路的德古士大楼前车水马龙。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简称物品所）正式营业，前来道贺的中外来宾有三千余人。热闹的气氛中，理事长虞洽卿上台宣读开业词，看似踌躇满志，实则内心焦虑万分。
因为物品所虽然开业了，但尚未取得营业执照。关于营业执照一事，早在1917年1月22日，孙中山、虞洽卿等九人就呈文请当时的北洋政府农商部批准设立“上海交易所”，业务交易种类除了证券外，还有花纱、金银、杂粮、皮毛等，尽管此事已迭经地方和北京政府批准“先行开办”，然而，一晃三年过去，营业执照一事仍未落定。
更让虞洽卿郁闷不已的是，此前他曾派人打入本地股票商业公会，秘密“策反”其会长，试图将全体会员“挖”到物品所去当经纪人。结果却事与愿违，该公会于1920年5月成立华商证券交易所（下简称华商所）与之抗衡，理事长范季美也在北京“跑步前进”，向农商部申请营业执照。
物品所“挖角”不成，反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一场长达7年之久的暗战在两所之间拉开帷幕。
牌照战
1920年7月26日，“无证”营业的物品所终于收到了农商部的批复，批文同意交易所冠名“证券物品交易所”，但营业种类中的金银业及证券业二项必须改变。农商部称应与华商所“平和洽商妥拟办法”。此时恰逢政府改组，虞洽卿与新任总理和农商总长私交不错，他志在必得，一个月内三次上书，表示与华商所“无洽商之法”。而华商所的范季美则七上京城，拉拢农商部司长、参事等人，面对附有子弹的匿名信与物品所的金钱“招抚”，表示绝不就范。
就在这时，传来交易所法规即将要修改的消息，新规对多种经营的物品所很不利。农商部内各司长及以下的部员都对物品所都没有好感，参事厅也不买虞的账，那份不利于物品所的新交易法规，正是参事厅起草。不想参事厅内也有物品所的“卧底”，虞提前获得了新法核心内容，仔细研究条款内容后发现，只要将其中第45条附则改为“已经设立之交所不受本法约束”，这样物品所便可网开一面继续多种经营。前提是，物品所得在新规出台前完成注册并取得营业执照。
在虞的密集“公关”下，参事厅改定后通过的法规有物品所得以“豁免”的例外条款。之后两所在1921年先后获得营业执照，执照之争告一段落，双方打成平手。
收购战
开业初期，两所的业绩都还不错。前者开业半年，盈利50余万元，第二年将股本从500万元增加到1000万元；后者股本从20万元扩充到100万元，半年内又从100万元扩充到300万元。股东们都赚得盆盈钵满。
然而，好景不长，一场“信交”风潮让两所都遭受重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处在较利地位的物品所正在寻机吞并华商所。
1921年10月初，华商所因本所股价暴跌陷入危机，范季美向中易信托公司会计顾问徐永祚求助，请他帮忙研究华商所摆脱危难的良策。
既然华商所搁着一些本所股票，何不将其盘活呢？经徐氏一手操办，物品所、华商所和中易信托三方订立了协议，主要条款是两所等价交换3~5万股本所股票，分别交由中易信托保管，且中易信托承担两家所需流动资金。但在履约之前，徐永祚又提出为了对三方负责，由他以物品所和中易信托代表的名义常驻华商所查阅各种账册。
换股协议从文字上看似乎公平合理，实质却是物品所设计的一个大圈套，因为徐永祚的真实身份是物品所的会计科长。彼时物品所每股的票面价50元，市价涨达180元，华商所每股票面价20元，市价只有30元，华商所6股才可换物品所1股。华商所换取的少量物品所的原始股，持股比例小，对物品所不起控股作用，而物品所却能够换取华商所的大量原始股，足以登上大股东宝座。
在识破了徐永祚的圈套后，范季美以进为退，催促物品所立刻履行协议。因为此时事态剧变，物品所本所股的市价突遭不妙。对于范的催促，徐永祚托辞华商所的资产尚未核查完毕而予以回避。华商所旋即以物品所一再拖延违约为由，对徐声明，废弃协议书。
反间计
错失控股良机的物品所，仍然窥视着华商所。
1922年，物品所利用华商所新旧理事矛盾，成功“策反”其新理事俞子毅，打开了华商所内部的缺口，暗地里，物品所购入华商所的一些股票，其代表张澹如等获得华商所两个理事席位。1926年，张澹如鉴于以往功败垂成的教训，改变策略，深耕与华商所经纪人的关系，55家经纪人已有42家倒向张澹如。水道渠成，张澹如准备在当年7月召开的股东大会上夺取理事长一职，却不料在拉拢经纪人会长时泄露天机，经纪人临阵倒戈，理事长一职泡汤。
1927年以后，华商所在金融界实力人物牵线下逐渐与官僚资本拉上关系，物品所尽管曾是国民党的“嫡系”，但此一时，彼一时，竞争的天平逐渐倾向华商所，物品所丧失了制约华商所的条件和能耐。1929年10月后，随着新《交易所法》的实施，物品所被先后分拆：棉纱部并入纱布交易所；证券部归并给了华商所；金银部并入上海金业交易所。自此，物品所不复存在，华商所一统沪上证券市场，成为远东第一证券交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