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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性”与中国的“世界观”
价值中国推荐 2012-10-16 11:38 文化纵横2012年8月 解读此文 收藏此文

  

  陈玉聃

  两千多年前,西哲亚里士多德提出了一个著名的判断:人是政治的动物;城邦之外,非神即兽。若我们将国家比作人,在“世界”这个大“城邦”中观之,那么亚氏的判断不仅同样适用,且尤为严格:人尚有离群索居的现象(即政治意义之外的人),现代国家却绝无脱离国际政治的可能。如果说,人在社会或政治生活中获得了为人的本质,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国家也在对外交往中实现着自身。外交不仅仅是对琐碎事务的处理、是进行理性算计的“术”,它也可以包含着对自己和他者根本关系的反思,包含着一种世界观,包含着“道”。

  变动社会中的人们,往往会有更为强烈的愿望去思考哲学,探求自身与社会的本质问题;同样,在中国与世界都面临着巨大变革的今天,我们也尤其感到思考中国外交哲学的需要。这样的思考,不仅仅是身居高位者的责任,也与每一个公民息息相关——借用马基雅维里的话来说,这“不应当被看作僭妄,因为正如那些绘风景画的人们,为了考察山峦和高地的性质便厕身于平原,而为了考察平原便高踞山顶一样”。当然,在本文中,笔者无意也无法设计一套完整的“外交哲学”,而只是想提出几个相关的问题,或可值得诸君一顾。



  论及外交的“术”或者说具体的政策,我们自然可以从实践中归纳出大量的内容,但就外交之“道”或者说外交哲学而言,我们却必须追问一些形而上的问题。从古希腊时代以降,在哲学史中便有着一个根本的主题:认识你自己;而若要思考当下的中国外交哲学,这大约也同样是一个原初性的、不可回避的问题。

  认识中国的位置

  在许多国际问题研究者的眼中,古希腊政治家和学者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是第一部国际关系的著作。对于这部史书,现实主义者做出了传统的解读,他们着眼于其中的某些章句,认为修昔底德是在告诉我们:对权力的追求导致了战争的爆发;荣誉、恐惧和利益是国家对外政策的出发点;在国际关系中强者可以为所欲为,弱者只能默默忍受。然而,当我们完整地阅读了这部著作,却可能得出一个完全相反的图景:一个在波斯战争之后在军事、文化、经济诸方面都达到自身顶峰、堪称希腊世界模范的城邦——雅典,却在如此的“现实主义”对外思维和政策下步入了战争、走向了衰落。雅典的悲剧,其根源究竟在何?

  国际政治思想大师勒博(Richard Ned Lebow)指出,在修昔底德的史书中,雅典悲剧的内在因素是人和国家的“傲慢”——“”。这个难以准确翻译的词语是当时极为重要的概念,大致有傲慢、僭越、狂暴等含义,它的核心是无法准确地认识自身的地位尤其是局限性,失去理智和判断力,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必然能够达到目标。古希腊悲剧的永恒主题之一,便是人的傲慢使之自大和疯狂到要挑战神和命运,最终导致自己的灭亡;而伯罗奔尼撒战争中的雅典则与埃斯库罗斯悲剧《波斯人》中的波斯帝国一样,都表现了国家及其领导者的傲慢:他们失去了对自己的理性判断,妄图成为世界的主人,为一个不现实的目标而疯狂。

  一个两千多年前的古希腊城邦,并非不能给当下的各国外交以启迪,如勒博便以此来解读美国对伊拉克的战争。中国有着辉煌的历史,曾经是地区秩序的中心,是世界最繁盛的文明之一;但在近代,它被强行纳入源自于欧洲的国家体系之中,经历了百年的屈辱;作为一个在政治价值上与西方存在着较大差异的国家,当今它已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也拥有着一支强大的军队。此时的中国,尤其需要对自己的位置做出清醒的判断,而在历史与现实的复杂交织下,这样的判断又尤为困难,我们并非没有可能如两千多年前的古国一样,在蓬勃发展之时迷失。无论如何,认识自己的位置是“认识你自己”的根本,也是外交哲学的基础。对于当代的中国而言,有两个相互关联的问题最值得我们思考。

  其一,如何对待我们的历史?辉煌的古代史与屈辱的近代史,是大多数国人对中国的基本认知,两者之间的对比极易引发某种微妙的心理。英国学者卡拉汉(William A. Callahan)正是因此将当代中国称为“乐观--悲观”交织的国家(pessoptimist nation),并认为这样的“认同困境”(identity dilemma)对中国的对外政策有着重要的影响,可能会使中国的外交更为强硬。的确,基于古代史的自豪感,使人们倾向于期许未来的中国可以臻至协和万邦、天下咸服、声教迄于四海的理想——不论这样的理想在历史上是否真正实现过;基于近代史的屈辱感,则使我们常常对外部世界保持警惕和戒惧,将我们所不喜的行为看作是帝国主义行径的遗存,是对中国的蓄意欺压。这就好比一个早年曾显赫一时,继而遭逢不幸、受尽侮辱,一朝又即将重振声威的人物,他有可能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但也可能沉迷在对“强大、复兴”的迷信中,甚至被清算和报复的心理所左右。我们都知道一句名言:忘记历史就等于背叛。但历史记忆真正的价值并不在于延续仇恨、自立自强,而在于记住历史的悲剧,避免重蹈某些崛起国家的覆辙,对自己始终保持清醒的认识。

  其二,如何对待我们的现实?客观上,中国已经是一个具有世界影响的大国,与此同时,国内也有不少的声音显现着日益膨胀的雄心,例如,在回应对中国的某些质疑时,人们会有意无意地表达出“美国可以如此,我们为何不可”的态度。那么,随着中国实力的进一步上升,我们是否要取代美国成为一个新的世界领导者?如果是的话,我们将会遵循美国的统治逻辑和统治方式,还是采取一套不同的模式?如果不是的话,又当如何确定自己在世界政治中的地位——这样的地位既是一种权力又是一种责任?目前看来,我们似乎更多地在考虑如何使中国更强大、更富有、更受他人的尊重,就像是一心想要获得自由的娜拉;然而,我们是否能如鲁迅先生那样问一句:娜拉走后怎样?换而言之,当我们在一个多世纪的奋斗之后获得了国家的独立和民族的解放,跻身世界强国之列,我们该如何找准自己适当的位置,不至于自我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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